“七妹不必介怀，若非是你突破筑基，这些年族中丹药又该从何而来？无论从何种角度出发，你的价值，都远远高于我！”
余道明面若平湖，轻轻回应一声。
……
几人话语，一时传开，余家一众高层这才得知往昔家族辛秘事项，众人神色好似微醺般泛起红润，满目肃然看着余道明…
余道明并未查觉众人神色，他只是仔仔细细地盯着青册上的每一行，生怕落下一个字，青册上端正的字体，莫约数百行，除却前三行，皆是制符所记…
“族纪三百二十九年春，三月以二十张一阶下品【火爆符】，作算贡献值一百点。”
“族纪三百二十九年夏，五月以二十张一阶下品【火爆符】、四张一阶中品【水箭符】，作算贡献值一百三十二点。”
“……”
顺着字迹越发往下，余道明眼中慢慢浮现欣慰之色，满脸笑意，过了片刻，他神色一紧，眼角泛起一丝涟漪，却是见他只在几个呼吸之间，敛了神色，止住了心中苦楚。
众人没他这般仔细，只是晓得余嗣成十年制符加上前三年的总合，拢共存了家族贡献值“四万三千三百五十六点”。
他们呆呆愣着，屏住呼吸，眼角微跳，脸色由红转白，眼中的惊讶和疑惑显露无疑。
西山制符峰的执事，余道远站直了身子，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神色有些凝重，颔首道：
“我的个乖乖，嗣成这孩子，深藏功与名啊…”
余秉中挥动衣袖，放出神识，将青册收回，一下站起身来，上前半步，齐肩的白发梢轻轻飘荡着，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沉声道：
“我家幼麟不该抱憾垂老！”
“幼麟”二字，宛若天雷，在众人耳边一下响炸开来，他们神色骇然，后脊发凉，神色幽暗，眼中满是回忆…
十二年矣，若非今日余秉中提起，经年老事，只会渐行渐远，直至无人记得，于岁月长河中消散。
余家幼麟，嗣成有方，文能治家，武能开疆……
遥想当年，少年白袍，倚剑长啸，闽山来见，何等风采？
“嗣成吾儿！”余道明心中暗自呐喊一声，顿感一阵疼痛从心尖穿透而来，他双眼空洞，面色一霎变得苍白，缓了半响，眼角滑落几滴泪珠…，无声哀叹着：
“嗣成，爹对不起你！”
……
不多时，余秉中低沉威压的嗓音，将众人思绪收回…
“吾意，将余下的筑基丹和青囊华家换取一份生基造化液，好将嗣成气海修复…”
众人纷纷侧目望着神色坚毅的余秉中，心中有些凄然，但也无人敢出声，言说些什么“三思”“恐怕”“不妥”的话来…
堂中无言，寒蝉噤若。
余道明眼中闪过一分光耀，却是一息间黯淡下去，他的表情一下变得痛苦起来，默然几下，收敛神色，双手抱拳，对着余秉中，缓缓开口。
“三伯，厚爱之意，我代嗣成先行谢过，只是…”
“厚爱？”余秉中抬手打断，眼中露出一丝冷意，环视着众人，朗声说道：
“于情于理，于法于规，嗣成都值当，老夫尚且敢为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开口，举贤不避亲，他日若有人对你指指点点，老夫必定请出家法…”
“合该如此，嗣成值得！”余道娥率先开口，余下众人亦是连连附和。
“确该如此…”
“家中光景好过当年太多，嗣成为族抱薪，岂能让他抱憾终身…”
“对！”
“……”
“他无福消受！”余道明面色憔悴、轻叹一声。
余秉中听得心中大急，上前几步，拉着余道明衣袖，急促道：
“说！你要急死老夫不成…”
“三伯容秉！”余道明伸出双手轻轻扶着余秉中回到座位，后退两步，眼中带着一些无奈，这才慢慢说道：
“我家琅琊山以北，直至周家鸣翠山，沃野数万里，灵脉繁多，我家仅有三千里贫瘠之地，凡人可居，修士不可待，其余之地尽被赵、钱、孙三家所占…”
余道明走动起来，跺着步子，双手握拳，朗声道：
“太祖虎臣公还未到此立族之前，这三家便合纵连横，共据周家，数百年下来，更是互通姻亲，你中有我，我中有他，对我家而言，虽有三家之姓，亦可说，实为一家之人…”
“所言不虚！”余道凌默然点点头，眼光闪烁，站立起来，眉头微微皱缩，顿了顿，朗声道：
“我家族地，实为四战之地也，前有大山群妖阻断，后有三家饿狼环伺…，唯有像周家那般成就紫府，才能摆脱这样的困境…”
余道明偏过头去，刚好对上余道凌的眼神，二人各自颔首示意。
余秉中听到此时，心中早已生起一丝或明或暗的猜测，他眉头紧锁，眼神时而飘忽，时而深沉，终于老人神色凝重，低眉向余道明问出一句沙哑的话来。
“莫非你以子为质，欲行驱虎吞狼？”
这话传到大家耳中，顷刻在众人心头惊起一阵波涛，他们神色迥然，或凝重、或深思、或惊诧…
余秉中默然两息，面色黯然，摇头低语：
“此举不妥，与虎谋皮，不亚于引火自焚…”
“三家之事，尚能缓和！”余道明面带韫色，轻甩衣袖，猛然弯腰，朝着余秉中躬身三拜，这才挺直腰板，幽幽说道：
“兀术那厮，这些年我们都看走眼了…，原本以为是只修为浅薄毫无血脉传承的妖蛇，这才让它占了横山，当年不将它除去，也是怕引来别的大妖…”
“不曾想那厮也具龙蛇之变…，短短二十年从筑基中期已达筑基巅峰，若是再不将它除去，一旦让它掠食更多人魄，修成紫府，届时我族危亡只在旦夕之间…”
天地有灵，滋生万物，然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人妖二族，妖族寿命悠长，灵智难开，命魄难全，人族却是恰恰相反…
故此，人族灵魄，对于妖兽而言，乃是进阶的大补粮资。
“嘶！”余秉中脸色大变，轻哑一声，猛然惊坐起来，眼睛瞪得极大，嘴巴微微张开，震惊道：
“那厮竟如此隐忍，二十年不犯我家秋毫，兽性更胜人性三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