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们是人

“刘哥,我一直想问个问题。”

趁着整个往生殿里就他跟刘哥两个在打扫卫生,他淹在灯火下,拿着扫帚慢慢靠近一脸正经而虔诚的,擦着柱子的刘哥。

刘哥凑近了,瞪着眼睛,仔细看着柱子上的花纹,确保每个缝里都擦干净了。

“问吧。”他对着柱子又吹了口气,往后走几步,检查了番,“你们新来的多少都有点好奇心,能理解,毕竟刚死不久。”

“……咳,”新来的这位摸摸鼻子,杵着扫帚讪讪笑了笑,他的目光转向殿内最上方,正中央摆着的两个黄金座椅,“这,刘哥,这殿内,为何要摆着两个座椅。可我听说,咱们往生殿,可只有一个主人。”

闻言,这位刘哥脸色变了变,他扭头看向新来的,“新来的,你记住,今天问过我了就算了,以后不能再提。这可是整个往生殿的禁忌。”

什么东西这么严重?再严肃的语气也难挡他的好奇心。他想也不想,连连点头称是。

刘哥顿了会,抬头四处张望,殿内烛火摇曳发出噼啪声,气氛都在寂静中归为阴沉。他缓缓开口,把嗓门压的很低,“这原来,的确是有两位大人坐在那儿的。”他指了指泛着冷光的座位。

“一位管人间生灵,一位掌人间亡灵。”他分别点了点左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生前见不着身边亡灵的缘故。”

“那不就是…阎王爷?”

“不,”刘哥收起手指,冷绿火光照的他半边脸惨白,“他们是人。”

“人?!”怎么他生前就没这么大本事呢?

刘哥给他咋咋呼呼的声音惊了把,“小点声!吵什么呢,还听不听了。”

“不…不好意思。”他连忙把嘴捂上。

刘哥不自觉吞了口唾沫,再开口时声音降的更低了,“本来都挺好的,但管人间生灵的那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疯了,将生死灵界中间隔的条河生生给劈开,中间横出个道儿来,恶灵借此大量涌入人间。”

他说完叹口气,“维持的秩序瞬间崩塌。”

他话音刚落,紧闭的殿外响起道直冲云霄的唢呐声。

呜——!

刘哥当下把抹布往腰间一塞,一把抓住这个新来的衣领,往旁边一扯,“别说了,跪,快跪下,大人回来了!”

扫帚在他们的松手下跌落于地砖上,大门轰然大开。一道红色的身影倒飞而入,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刺啦声。

刘哥和这位新来的在殿的角落柱子边跪着。新来的顺着声音,缓缓抬起头,虚着眼睛往殿中央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双掉落在地的红色绣花鞋,再往远了看。一个身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四肢着地,扭着身子对向殿门处,指甲鲜红而锋利,在地上划拉出几道长痕。

披头散发,角落看不见那女人的样貌。

“别抬头!想再死一次吗!”刘哥眼角余光看见身边好奇心爆棚的新人正徐徐抬头,翻着白眼往正中央看。他连忙压着嗓子,抬手把新人的头按低。

冷风倒灌,殿门处涌进的狂风瞬间吞噬了阴森灯光,整个往生殿内骤然暗淡下来。

饶是此刻不是活着的状态,刘哥和新人还是手脚都生出冷汗,感觉入殿的那股阴冷直直刺向他们的灵魂。

唢呐声忽的停了下来。

“看样子,你好像很不服气。”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女人喉咙发出咕噜的威胁声。

秦祁踏过殿门门槛,伸手解了披在身上的衣服丢到门外候着的人的手中。

他看着地砖上被女人划拉出来的痕迹,悠悠叹了口气,“指甲是女人杀伤力武器…”

“诚不欺我啊。”

下一瞬,他出现在女人面前,右手苍白的指尖贴在了女人的脖颈,秦祁发力讲她提起,掼在地上。左手两指并起,点在了女人乱挥舞的两手手腕上。

嗡鸣声乍起,他们在的这方地砖下,蓝色的光透过缝隙直立而出,像道线一样层层缠绕止住了女人的动作。

秦祁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双带着怨毒的眼睛,姣好的桃花眼眯了眯。

他好脾气的忽视了女人的大吼大叫,自顾自划开了手掌心,攥紧拳头,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落在了女人的眉心。

“陈婉鱼,”他垂眸看着鲜血没入女人眉心,“亡于二十三岁,生前无功无过,亡后害十人,戮鬼差,停于人间三月。”

女人眉心随着他的话语缓缓冒出黑色烟雾,犹如铁线虫般细长,直往血液来源攀升。

秦祁张开手,任由那烟雾从伤口钻入掌心。他看也没看,只是盯着仰面躺在地上的陈婉鱼,眼中黑色瞳仁散出股雾气,逐渐布满了整个眼眶,“我判你有罪,可服?”

陈婉鱼看着秦祁纯黑的眼睛,渐渐不再挣扎,她平静下来。

陈婉鱼眼中盛了泪水,从眼角滚落而出。

“不算英年早逝了。”秦祁将手背到身后,虚握着挡住伤口,“姑娘,别哭了,清醒了就自己起来,上路吧。”蓝色的光线淡去。

“非人间之物,滞于人间,本就不该。”

“你是谁?”女人沙哑着嗓子,动了动指尖,望着殿中横梁,“传说中的阎王?判官?无常?”

秦祁不知从哪摸出个绷带来,垂眸看了看手上横着的伤口,缓缓缠了几圈,单手也不好扎紧,他犹豫片刻,牙齿叼住绷带一头,另只手配合着打了个结。

“非要有个称呼的话,管潮汐般生灵的……”

秦祁放下手,打了个响指,女人从地上飘起,乱糟糟的长发变得柔顺,红裙也淡下颜色,光脚落在了殿内。

“汐者。”

陈婉鱼缓缓落地,眼中的怨恨消散了几分,却仍带着一丝迷茫与不甘。

“汐者?”她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我不懂,为何我生前遭受百般折磨,死后仍不得安宁,还有人要来管我。”

秦祁微微仰头,看向殿顶那摇曳的烛火,“世间万物,皆有其因果。你生前或许未曾察觉,但所行之事,种下的因,便结出了今日的果。”

陈婉鱼惨然一笑,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脸颊。

“因果?我生前被歹人所骗,卖到那偏远山村,遭尽侮辱。那些畜生,他们毁了我的一生!我死后满腔愤恨,那些曾欺辱我的人,还有那助纣为虐的村民,我一个都不放过!”

秦祁神色凝重,目光中透着一丝怜悯,却依旧语气坚定,“你的遭遇令人同情,但你死后滥杀无辜,已是犯下大罪。我身为汐者,必须公正评判。”

说罢,秦祁挥手间,一道拘魂锁凭空出现,瞬间将陈婉鱼紧紧禁锢。

此时,大殿中央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滚烫的岩浆翻滚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气和刺鼻的硫磺味。那岩浆如翻滚的巨兽,不断喷吐着火星和浓烟,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新来的忍不住抬头看去,瞬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瘫软在地。

他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恐惧呻吟。

只见那地底是一片火红的炼狱,岩浆如沸水般翻腾,偶尔有巨大的气泡炸裂,溅起炽热的岩浆液滴。四周的石壁被高温炙烤得通红,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崩塌。

陈婉鱼惊恐地挣扎着,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不甘,“不!我不甘心!我只是在复仇!”她的双眼流出汩汩血泪,在苍白的脸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拘魂锁却纹丝不动,缓缓将她拖向那无尽的深渊。

“你妄为判官,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你才该死!”陈婉鱼绝望地嘶吼着。

秦祁面无表情,看着她逐渐被拖入岩浆之中,“善恶终有报,与你有因果的人你已经报了仇,但是无辜稚子却不应被害。”

“陈婉鱼,你的罪行不可饶恕。”

随着陈婉鱼的身影消失在岩浆中,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随后一切归于平静,只有那滚滚的热浪还从裂缝中涌出。

秦祁微微叹息,看着岩浆上偶尔凸起各种人脸,伸手慢慢捏合,随着他的动作,大殿中央破开的大口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