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闻言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注意，这才俯身低声道：“客官有所不知，这灵药山大比确有其事，赏赐也着实丰厚——上品法器、珍稀功法、筑基丹应有尽有。不过…”他声音又压低三分，“灵药山举办大比实属无奈之举。”
“哦？愿闻其详。”陈默皱着眉头道。
客官有所不知，这灵药山大比看似是宗门盛事，实则是云霞州七宗十三国共同定下的规矩，各宗需轮流举办大比，今年恰逢毗卢国境内的灵药山主持。”
陈默眉头微蹙：“这些宗门为何每十年就要大张旗鼓举办大比？不仅对散修开放，赏赐还如此丰厚。”他屈指轻弹茶盏，“筑基丹这等宝物，留着栽培门下弟子岂不更好？”
“客官是初到毗卢国吧？”小二了然一笑，“这事要从二百年前说起。当时云霞州七成灵脉矿藏，各种蕴含天地灵药的秘境，被七宗十三国瓜分，散修们和一些小门小派连残羹冷炙都难求。”他手指划过桌上渐干的水痕，“为平息众怒，各派才立下规矩——每宗十年一轮，必须拿出部分资源举办大比。”
陈默神识扫过，发现坊市内修士数量的确非常多。
小二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这些都是闻风而来的散修。不过…”赏赐虽好，也要有命拿才是。上次玄剑宗大比，散修参赛者至少有三成殒落。”
陈默眸光微沉，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寒芒。
他心下已然明了——这所谓大比，表面上是七宗十三国施恩散修，实则暗藏杀机。
那些诱人的赏赐，不过是撒在修罗场上的饵食，专为引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上钩。
各派既要维持表面公正，又能借机铲除可能威胁宗门统治的隐患，又或者拉拢其中天赋极好的散修，无论怎么做都不亏，当真是好算计。
陈默指尖轻叩茶盏，杯中清茶泛起细微涟漪，他低笑一声，讥讽道：“这般阳谋，倒是光明正大，叫人明知是局，却不得不往里跳。”
小二闻言，神色微变，显然听出了他话中深意。
陈默抬眸，目光掠过坊市熙攘的人群——那些散修或低声兴奋交谈，或摩拳擦掌，眼中尽是贪婪与渴望。
他们只看得见悬在眼前的上等功法、上品法器，各种珍稀灵药，却看不见背后暗藏的森然杀机。
“有趣。”他轻声道，“这灵药山大比，倒真是一场……吃人不吐骨头的盛宴。”
茶盏在他指间无声碎裂，茶水顺着桌沿滴落。
小二见陈默指间茶盏碎裂，脸色微变，连忙取来新茶盏斟满，低声道：“客官息怒…这大比虽凶险，但同时也伴随着天大的机缘，若能在其中崭露头角，也算得上一步登天，所以想参加，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报名的。”
陈默指尖轻抚新茶盏边缘，淡淡道：“哦？莫非还有什么门槛？”
“正是。”小二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更低，“首先需得是筑基期以下修为，其次…”他犹豫片刻，“最重要的是要有灵药山内门弟子作保举荐。”
“举荐？”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倒是有趣。”
小二解释道：“说是为了防止邪修混入，实则是各派控制参赛人数的手段。每个内门弟子只有三个举荐名额，如今坊市里那些散修，十个有九个都在想方设法求取举荐令牌。”
正说着，通往二楼楼梯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身着墨绿长袍的修士大步踏阶而入，腰间玉牌泛着莹润光泽——正是灵药山内门弟子。
其中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他目光如刀般扫过客栈大堂。
当视线掠过陈默所在角落时，看似随意的一瞥，却在陈默身上停留了微妙的一息。
小二见状连忙躬身退到一旁，压低声音道：“那位是灵药山内门弟子赵寒，据说是掌门一脉的亲传弟子…”
陈默此刻却瞳孔骤然收缩，背脊瞬间绷紧。
那看似寻常的一瞥，却让他如芒在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洞穿了全身。
冷汗悄然浸透内衫，在衣裳下勾勒出冰冷的痕迹。
“区区练气十层修为，也配来凑这个热闹？”
赵寒身后一名尖嘴猴腮的随从斜睨着陈默，满脸轻蔑之色。
赵寒面容依旧如古井无波，连眉头都未动一下。
他负手而立，青色道袍无风自动，腰间悬挂的玉牌泛着清冷的光晕，那看似随意的站姿，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默指尖微微发颤，茶盏中的水面泛起细碎涟漪。
他强自镇定，却在对方转身离去的瞬间，捕捉到赵寒嘴角那一闪而逝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赵寒一行人径直走向二楼雅间，木制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客栈大堂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原本喧闹的散修们不约而同地压低了交谈声。
“那不是灵药山的赵寒吗？”邻桌一名虬髯大汉眯起眼睛，“听说他去年在七宗会武中力压群雄，连玄剑宗的首席弟子都败在他手下。”
“嘘！小声点！”同伴急忙制止，“你没看见他腰间挂着“寒霜令”吗？那可是灵药山执法堂的令牌！”
陈默将这番对话尽收耳中，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
方才那一瞬间的压迫感绝非错觉——这个赵寒，至少是练气大圆满巅峰修为，恐怕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筑基。
二楼突然传来杯盏落地的脆响，紧接着是慌乱的告罪声。
透过雕花栏杆，可见一名灰衣散修正跪伏在地，不住地朝赵寒作揖。
“求赵师兄给个机会！在下愿用这株百年紫灵芝换取举荐名额！”
赵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身旁随从一脚将那散修踹开：“滚开！就这点破烂也敢拿出来现眼？”
大堂里的散修们见状，有人面露愤慨，但更多人是见怪不怪的麻木。
角落里一个书生模样的修士摇头叹道：“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了。据说赵寒手里的三个举荐名额，早被几个修仙世家预定了。”
“可不是么。”旁边背着药篓的老者苦笑，“没有门路，我们这些散修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