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绾月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玉斋,不知怎地心中竟有一点点失望。
是啊,玉斋是玉斋,阿源是阿源,这两个无论从气质到外貌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玉斋深沉如山岳,让人琢磨不透,阿源开朗热情,让人如沐春风,阿源总是一身浅蓝色衣衫,而眼前的玉斋总是一身青灰长袍。
既然,温绾月已经暴露了,楼府反而比城外草庐安全不少,玉斋又在府中多派了暗卫,命人将西院整理出来,给温绾月和小桃居住,对外只说是冀州老家表姐来此养病。
二月三日这天,一大早,执夙就张罗起来,说是要给小桃过生辰。
亲自下厨,给一家人烧了一大桌子菜,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青梅子酒。
一家人其乐融融,温绾月身子还没有大好,执夙不让她喝酒,只是以水代酒。
玉斋与执夙喝的都有点多了。
“姐姐,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温绾月第一次听执夙提“我们”的事。
“当年楼氏全族被诛,只有我在苍山上跟随师傅习武,躲过一劫,后来,父亲旧部寻来,我才知道我已家破人亡,我告别师门,决心下山为我楼家上下一百二十多口报仇”
她凄然一笑。
“可是皇帝那是那么好杀的,我失败了,本已陷入必死之境,玉斋哥哥竟率军拼杀把我救了出来,我才知道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玉斋哥哥与我自小分别,在父亲遇害之前才被寻回,他带着我来了青州,用父亲留下的财富,暗中积蓄力量,收揽人才,图谋有朝一日能报灭族之仇!”
她美眸里涌现着滔天的恨意。
“我们都是萧齐的死敌,萧氏一日不灭,我楼氏忠魂一日不得安息!”。
她是,小桃也是,暗卫们都是。
梁太昌十三年,齐昭圣二十七年,十二月,故太尉东瓯郡王楼镇海谋反,帝大怒,族灭之,楼氏百年望族,世镇东海,忠心耿耿,却招至灭族之灾,时人多哀之。
温绾月和小桃扶着半醉的执夙回了屋,留小桃照料。
返回堂厅,还有一个昏睡不醒的玉斋。
没想到这个人酒品这么差,三两杯就醉倒了。
温绾月把他抬回房里,把他放在床上,转身要唤丫鬟来伺候他更衣,突他抓住她的腕子。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温绾月只觉是他醉话,出言哄道,他却用上了几分力气,一把把她拉到床上,噗嗤一声撞到他怀中。
他身上没有刺鼻的酒气,唇齿间散发出淡淡的梅子香。
“我爹爹被人害死了”
温绾月心中涌起一阵的心酸,是呀,他失去父亲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这些年带着妹妹背负着血海深仇,一定活着很辛苦吧。
“绾儿,我只有你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温绾月依偎在他的怀中,一时竟不忍离开。
沉默了许久,小声说了句:
“好”。
玉斋把她抱得更紧了
“谢谢你”
说完,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温绾月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想了想,抱来另一床被子,还是躺在了他身边。
阳光入户,玉斋宿醉醒来,发现身边散落的长发,回忆起昨晚……自已好像和温绾月睡了一夜。
一向深沉稳重的他,脸居然也红了……
早餐时,执夙看着神色古怪的两个人,十分奇怪。
“哥哥,你怎么了,酒还没醒吗?怎么脸红红的?”
“哎哎……没睡好”
温绾月白了他一眼,他还敢说没睡好,昨天后半夜开始他鼾声如雷,吵得温绾月一宿没睡。
“姐姐呢,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哎,夙儿,你就别问了,对了,萧绎说这几天要到青州来,你快去布置一下”。
一听正事执夙也就不再追问了,带着人去布置去了。
玉斋望向小桃“小桃,你去书房画画去”。
小桃不明所以。
“画什么画呀?”
“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和绾月姐姐有话说”。
小桃砸了砸嘴巴,跟着丫鬟走了。
支开两人“绾儿,啊,我,等等……”他理了理思路,感觉就这么说,显得不太郑重,于是他带着温绾月出了府门。
去畅春园,寻了处幽静的地方。
已是春日欲来,但冷风依旧沁沁入骨。
看着温绾月单薄的身子,玉斋只觉有些后悔了,自己选这么个地干嘛?
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
“绾儿,昨天的事,我,我会负责的”他鼓起勇气。
温绾月早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回答
“楼公子不必如此,我心里有人,而且我也嫁过人,名节而已,于我而言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据我所知,那人已经死了”玉斋出言打断。
“在我心中,那人无论生死与否,我都是他的妻子,此生都不会改变,如果他活着,我会一直等着他回来,如果他死了,我就守着他的牌位。”
阿源,我这一辈子,只想嫁你一人。
玉斋面色惨白,他的内心是第一次得如此慌乱。
“你与他情谊竟然是如此深厚?”语调莫名的有一丝寒冷。
温绾月只觉是拂了他的面子,他恼羞成怒,但还是狠下心
“楼公子,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也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但你是北齐人,我是梁国的荣王太后,我终归是要回去的,我们之间,断无可能。”
与其一直让他心存幻想,不如趁早斩断情思,放他觅得良人。
好冷,玉斋只觉自己身处绝境冰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愿意抱着他的牌位过一辈子?”
他死死的盯着温绾月的䏬子。
她闭上眼睛,回想起阿源清朗的笑容,坚定地说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