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药

赵老太用湿毛巾擦了擦宋宇宁头发上的血渍，换了干净的短袖，让宋秋霞守着宋宇宁，等杨医生来。

杨医生是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在农村里，去医院非常不方便，一般感冒发药的，都是自己挨着，喝点热水，吃点辣的，盖厚点，发个汗就行了。严重一点的，去杨医生那里拿点药，打个针。赵老太心疼宋宇宁，就请隔壁的隔房侄子跑了一趟。

出了卧房，赵老太去做午饭，并喂一下后院的鸡鸭还有猪圈里的老母猪，老母猪新下了一窝仔，赵老太就等着卖了猪仔给宋宇宁交学费，半点马虎不得。猪草是宋宇宁昨天下午去割的野草。

宋宇宁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脑子里乱糟糟的。

说是让宋秋霞守着，但她只是带着宋娇娇躺在隔壁床上打旽，半点不管床上的宋宇宁。

宋娇娇哭哭啼啼的说：“妈妈，我再也不要来外婆家了，外婆一点也不喜欢我。”

宋秋霞安慰道：“乖女儿，外婆怎么不喜欢你呢？我的娇娇是最可爱的。再说了，我们回去的时候，提几只鸡，你不是说你最爱吃鸡腿吗？到时候妈妈给你做。”

宋秋霞嫁的人是一个木匠，姓周，年龄比她大十岁，之前有一个儿子，比娇娇大两岁，还有一个经常背后说她坏话的婆婆。一家人全靠周木匠养活，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这次回来，宋秋霞想给赵老太提两块腊肉，婆婆却说：“一天天的，不挣钱，净想着把好东西往娘家。”还让周木匠陪她去舅舅家。

宋秋霞回娘家的时候，没有提腊肉，只提了一把面条、一斤白糖。

宋娇娇听说有鸡腿吃，舔了舔嘴巴，睡着了。

宋宇宁重生归来，再也不会因为那得不到的母爱而难过了，心里对宋秋霞和宋娇娇只有恨和怨。自己还太弱了，八岁的孩童，无法对抗一个成人，尤其对方还有自己母亲这层身份，自己顶撞几句，就会被三亲六戚的口水淹死。

从小听得最多的就是，世上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子女。

自己也不想让外婆为难。

宋家很小，一个卧室里，两张床，平时赵老太和宋宇宁各睡一张，如果宋秋霞带宋娇娇回来，宋宇宁就和赵老太挤一张床，留一张床给宋秋霞母女。

在赵老太心里，宋宇宁还小，并没有像后世有的家长那样，为了孩子能早点独立，从小分房。

记得曾经听朋友说过孩子分床的趣事，朋友家孩子5岁的时候分房，孩子不习惯，又怕被大人责备，半夜偷偷开门进父母房间，站在床前。朋友仿佛有所感觉，睁开眼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吓得半死。

宋宇宁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下前世今生的种种……

前世，外婆过世后，自己以高分被一所职业学院录取，她不甘心，但又没有经济来源，准备随表姐外出打工，就被设计嫁给不务正业的钱伟，后钱伟出轨，当大肚子女人上门时，公婆劝她好聚好散，反正也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也好！她把钱伟的检查报告偷偷塞进行李箱里，匆匆离开了家，并火速离婚。

在民政局口，钱伟恬不知耻地说：“宇宁，你知道的，我是爱你的，但我太想要一个孩子了。我给雪绒名分，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但我的心、我的人是永远属于你的。”

说完，还假惺惺地挤出一滴泪。

宋宇宁狠狠给了钱伟一巴掌，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恶心。”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彼时，宋宇宁40岁，正是找工作嫌老，退休又嫌早的尴尬年龄，高中毕业的宋宇宁，无一技之长，从A市搬到了B市，在一家便利店当了3年收银员。

后面老板回乡发展，以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把店盘给了宋宇宁。

5年后，宋宇宁贷款买下了一套房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正准备好好奋斗几年，等还清房贷，就到处游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谁知，一个见义勇为，让自己回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不管怎样，感谢老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掌握先机的自己，总不会比上一世过得更惨吧！

“宇宁，醒醒，杨医生来了。这孩子，怎么睡着了？别是昏过去了吧！”

赵老太见摇不醒宋宇宁，又拍了两下。怒斥宋秋霞：“让你看着宁丫头，你倒好，自己睡着了。”

宋秋霞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小声抱怨，“我也是累狠了，每次回老家都要转几趟车，娇娇又晕车，非得让我一直抱着。她都快100斤了，很累的好吧！昨天晚上又择床铺，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

赵老太看了一眼宋娇娇，是挺壮实的，再看看宋宇宁，细胳膊细腿的，感觉还没娇娇一半粗，也矮了很大一截，和隔壁6岁的艳丫头差不多。

赵老太的暗暗下定决心，每天给宋宇宁多加一个鸡蛋，决不能让宁丫头长大了因为身高问题被人瞧不起。

宋宇宁被人扰了清梦，皱着眉睁开了眼，眉宇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气横秋，看得杨医生暗暗发笑。

经过杨医生诊治，宋宇宁并无大碍，皮外伤，只是伤在后脑勺，有头发遮着，头发上还糊着血，不好上药。

杨医生从带来的医药箱里取出一把医用剪，三两下剪掉了伤口周围的洗发，熟练上药，并嘱咐每天都要换药，伤口好之前不能沾水。

上药后，杨医生象征性地收取了一点出诊费，并婉拒了赵老太让他留下吃饭的话，留下一句“明天会准时过来换药”，回去了。

杨医生走到村口，遇到几个在石凳上坐着聊天、晒太阳的女人，其中以村口李家的大儿媳最为八卦，看到杨医生，忙问：“杨医生，是去赵大娘家里吗？听说她家女儿把宁丫头打出血了？”

杨医生看到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脸色一沉：“谁家还没点家长里短的事，听说你家男人前几天也让人给打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大嫂又生气又下不来台，前几天村长家娶儿媳妇，多喝了几口马尿，闹婚的时候，想去抱新娘，把新娘吓哭了，被新娘娘家兄弟拖到小树林里揍了一顿，现在还下不来床，要不是为了照顾他，自己今天一大早就回娘家去了。

她也没心思陪一帮女人瞎扯了，悻悻地回了家，晚了自家那个老不羞的又要发火了。

杨医生走后，宋宇宁发了一阵呆，总觉得杨医生又熟悉又陌生，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闪过，似乎和前世有关，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