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几人忙来到张梅卧房。
只见张梅面色有抹不正常的红润，意识也较为清醒，甚至还能说来话。
陆星和陆月不知张梅的真实情况，他们记忆中的张梅就一直躺在床上，以至于他们从小就不怎么亲近。
他们见陆厉眼眶湿润，心里也有些憋的慌。
“娘！”
陆清坐到床边，小心翼翼用灵元向张梅渡去。
张梅孱弱叫唤道：“清儿，娘想喝鱼汤。”
陆清忙在储物袋的灵鱼中，选出一尾最好的，将其背部削下一块肉来。
低阶灵鱼的鱼背不含灵力，只含丰富的气血，因此凡人百姓可以吃其鱼背上的肉。
他削下的这块鱼肉新鲜细嫩，鱼骨在晶莹剔透的鱼肉下清晰可见，隔着丈余亦能闻到散发着独特清香味。
陆厉伸手接过鱼肉，忙令下人们拿去炖汤。
“娘，鱼汤快炖好了，一会我喂给你喝。”
张梅问道：“我听见今天宅子外面热闹着哩，是有什么好事？”
陆清也不提万家，以及陆星陆月测灵根的事。
他知娘唯一的愿景便是一家子安平的过日子，也不希望他危如累卵的去修炼，因此这测灵会和万家的事还是别提了罢……
“娘，今天陆家岛举行合族大礼，村子百姓以后是一族了。”
陆厉则在旁帮腔道：“娃子给你争气，当上家主了。”
然张梅并未露出喜色，反而打断道：“星儿和月儿六岁了吧，今天他们是不是还测灵根了？”
“你如实告诉娘，他们能修炼吗？”
“这……”
陆清哑然，以前修炼为了不让娘担心，便一直和爹串通好哄着娘。
但此时张梅问得极认真，陆清也不敢糊弄。
如同孩童犯错一般轻声说道。
“两个娃子都有灵根，也都想跟着我学仙法……”
过了许久，张梅才欣慰的笑了，其面色愈发红润：“那就好呀……那就好！”
“娃子一直以来修炼辛苦了，还要拉扯家里……”
“等以后星儿、月儿也修炼了，他们就能帮上忙了！”
娘说这话什么意思？
娘在三年前就病重了，她在床上都没意识了，还要问陆星、陆月现在几岁……
难道仅因他那随口的一句话：“六岁后才能测修炼资质……”
娘便一直捱到了现在？
莫非娘一直都知道他在修炼，整日在外面奔波，朝不保夕的？
想到此处的陆清怔在原地，脑中如遭雷击。
见张梅红润粗糙的面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陆厉焦急的从下人手中接过碗，黯淡说道。
陆厉垂泪道：“梅儿，你想喝的鱼汤炖好了，我喂给你喝，啊……张嘴。”
鱼汤明黄清澈，香气扑鼻，面上还闪烁着雪白的油花。
他将滚烫的鱼汤吹冷，再小心用勺子喂给张梅。
张梅喝了几口便不喝了，说话声音也是极小。
只有离得极近的陆厉，以及有修为的陆清能听见。
“出渔的，这汤不好喝……还是清儿大伤初愈时……你出渔捕来的小白鲫炖汤好喝……”
张梅竭力才将这句话说完，话音刚落，手便脱骨般的耷拉下来，再也没有了呼吸。
“梅儿！”
随着陆厉放声大哭，陆星、陆月也跟抽泣起来。
而陆清默然的走出卧房仰面望着，只觉这澄澈的月色，像极了他爹拎着小白鲫回家的那晚。
不觉间，脸上已然挂着两道婆娑的星河……
……
陆清在丧宴上仅是露了一面，便独自到了灵堂。
岛上以前穷，而地理环境也决定了通货困难，商贾极少。
因此岛上百姓家中只有麻布，没有白布，陆清也仅是穿着麻衣。
灵堂外席面，村民们熙熙攘攘。
“张梅人好得很哩，她这一生都为了家主好哩。”
“家主以前跋扈时，张梅虽是纵容，但好歹也把家主拉回来了。”
“要不家主早就跑远，不再管岛上了。”
他们的话陆清皆能听见，他不禁感慨。
“娘这一生只做了一事，那便是盼着我好。”
“如今虽化作一捧黄土，今后又有星儿、月儿存续。”
“待家族强盛，后辈开枝散叶，也会欣慰的吧。”
陆星、陆月此时正在灵堂外候着，被陆清叫进来烧香跪拜。
“我们从测灵那日起便是修真家族，礼节不必过于繁缛……以后的目标唯有一个，那就是家族永续。”
陆清拂袖将他们拖起。
“大兄，自小时候起娘就一直卧病在床，你给我们讲讲娘的事儿吧。”
陆清言道：“娘的事我没有什么好讲的，你们仅需要知道一点——”
“宋医师曾言，娘生完你们后活不过三年，但她硬生生捱了六年，你们可知为何？”
“不知。”
“因为她想看看你们能否修炼，能否帮到我还有家里……”
陆清将陆星、陆月晾在原地，不管他们是何反应，独自回到寒潭。
盘坐修炼一夜后。
他拿出刻有“万家”的【水云梭】，没有换黑衣斗笠，只是穿着麻衣，大方向着村口码头行去。
陆大伯看着陆清嗟叹一声：“唉，那日黑山来的仙人，让家主受辱了，还让家主以后防着那南边的那啥子仙宗？”
陆清淡然笑着回道：“大伯，不碍事的……既然此事之后陆家会被公之于众，我陆家一尺竿头向着百尺前进便是了……”
“我陆家又何尝不能黑山留名，扶摇直上乎？”
陆大伯被这话震在原地，嘴中反复咀嚼着“扶摇直上”，一愣神陆清就在湖上行驶没影了。
而陆清向着黑山坊西方湖域前进，那边曾是散修会的地盘。
如今正好去探听一番散英会被打散后的形势，也看看能不能将储物袋中的灵鱼给卖掉。
顺带再买一些陆星他们用的低阶丹药，打磨先天境所需的药物，开辟洞府所需要用到的符箓、材料等等……
大半日后。
青石岛，到了！
只见岛上原来的法阵被轰得七零八碎，法阵上还有大片想碎片的缺余，在法阵上密密麻麻。
此景观奇异得像是蜃楼。
而透过碎片缺余可瞧见，内有破败的残垣断壁，能瞧出这些都曾是典雅的亭台楼阁。
还不时闪过忙碌的人影。
陆清将灵舟泊在湖边，大步向岛上走去。
“万家水云梭……来者何人？”
随着内里一位中年修士忌惮的吼道，顿时聚了神色谨慎数名修士。
陆清拱了拱手，将黑山的木牌拿出示意。
“寒山陆氏，受黑山万家胁迫，被迫臣于万家，特意来西边拜码头来了。”
这木牌上还刻有万长老用黑山密法，刻下的“寒山陆氏”，这寒山乃是陆清，根据水脉所在的寒潭而取……
中年修士盯看了木牌半晌，才放下警惕，遣散周边围拢过来的修士。
这木牌青石岛也有，刻的字也做不得假，再者对方修为中平，独自一人。
“陆道友，请。”
陆清见其不称自己为陆家主，也不作任何礼数相迎，仅是转身自顾朝内走去。
他便知晓对方多半见自己修为普通，心下有瞧不起之意。
陆清平静的跟在中年修士后面，顷刻后被带入一处还完好的小阁。
一文雅面白的中年修士起身相迎，向陆清拱手道。
“青石陈氏，陈开文，见过道友。”
陆清也是拱手回道。
“寒山陆氏，陆清，特来拜见陈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