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李成梁在晚年有养寇自重的行为,导致老奴坐大难制。
就是论保境安民这一项标准,李成梁也远不如戚继光做得好。
你是砍了很多人头,可大明百姓又死伤多少,损失多少财产?
戚继光镇守蓟镇,是没有太耀眼的战功。
但境内百姓生活安定,不受战乱之苦。
三屯营,蓟镇的镇治之所。
戚继光谦恭地送走钦使,吩咐人好生招待安排。
然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书房,展开万岁的书信阅览。
说是钦使,也不妥当。
既无诏书,也无圣旨,就是两个送信的东厂番子。
但戚继光哪敢怠慢,净面洗手,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才带着忐忑和疑惑的心情打开阅看。
说实话,戚继光对皇帝的印象并不深。
关键是没见过几回,朝堂上也一直是张居正把持,皇帝存在感很低。
此时,戚继光仿佛才蓦然发现,皇帝已经二十岁,登基十年了。
“张先生病重居家,万岁罢冯保,这是要亲政了?”
“是啊,二十岁的皇帝,早该亲政了。”
戚继光猜测着,仔细地阅看起来。
书信写得很长,皇帝想了解得很多。
但戚继光也看出来,皇帝对于蓟镇,对于守军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
至少,皇帝是查过资料,看过很多相关的奏疏题本。
“万岁问蓟镇有何困难,需扩充多少人马,耗费多少钱粮,才具备主动出击的实力?”
“万岁要调千名精兵,数名干将,前往京营任职。”
“万岁还要某推荐可任一方镇将的优秀将领?”
“万岁询问戚某若离开蓟镇改任他地,可有人能代,依然能守得固若金汤?”
戚继光放下书信,沉吟着,半晌无语。
对于万岁的真实意图,戚继光还揣摩不透。
但总的来说,从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对于蓟镇防御的满意。
否则,不会有固若金汤之语。
而且,抽调精兵强将加入京营,这本身也是一种褒扬和赞赏。
至于调离蓟镇,戚继光不知道要任职哪方。
但既要他推荐继任者,还是表现出了皇帝的信任。
思来想去,戚继光并没有召集亲信进行商议。而是按信中所问,一一作答。
皇帝既直白地询问,那就如实答复。
而撇开正常渠道送来书信,皇帝肯定不想太多人知道。
所以,戚继光也要体察圣意,只有自己知道就行了。
“楼大有、陈文良随微臣征战多年,于蓟镇亦有修城墙、统兵歼敌之功,可堪万岁驱驰。”
“吴惟忠,性聪慧,志刚勇,好习史书,精于韬略,可代微臣守卫蓟镇。”
戚继光沉吟片刻,终是没把自己弟弟戚继美的名字写进书信。
他推荐的这三人都是既有抗倭经验,又有北地拒守之功的。
其中,吴惟忠最为他赞赏看重,视为衣钵传人。
戚继光起身在屋内踱步,考虑着最难回复的问题。
“万岁要出边墙击鞑靼,却非兵力多少、钱粮多寡的问题。若是时机不对,恐遭惨败。”
戚继光还真怕皇帝年轻气盛,再搞出个御驾亲征。
现在蓟镇的总兵力已增加到十二万余人,主要驻扎在蓟州、永平、昌平和密云。
马匹也增加到四万多匹,比永乐时期的初定数,增加了近一倍。
而其他八镇,在兵力和马匹上,却都有所缩减。
可即便如此,戚继光也不敢轻言出边浪战。
打的话,蓟镇军队火器装备率较高,肯定能击败数量相当,或者更多的蒙古人。
但草原广阔,蒙古人避战游动的话,明军携带的粮草物资有限,难以坚持长久。
蒙古诸部惯用的战术便是暂避锋芒,等待明军粮草将尽。
然后,再利用游牧民族的机动优势,从四面八方象狼一般围拢过来。
太祖开国后数次北伐,永乐帝也北征多次,想犁庭扫穴,一劳永逸。
但都难以达到目的,反倒有胜有败。
“唉,实话实说,希望忠心之言能让万岁冷静下来。”
戚继光做出决定,再次回到桌案,提笔疾书。
……………
“御驾亲征?朕有自知之明,可不是什么战神。”
“如果打仗都要皇帝上阵,那还要武将做什么?”
如果朱翊钧知道戚继光的胡思乱想,肯定要连番吐槽。
当然,他现在也想不到,正忙着选妹夫呢!
永宁公主纠结数天,还是按时到了乾清宫,含羞带怯地躲起来偷偷相看。
朱翊钧打量着陆宗英,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
要说相貌,不算太突出。但这特长,倒是让他感觉挺有意思。
“明说自己喜爱百工之艺,并且擅长打磨宝石玉器。”朱翊钧在心中有了些许的猜测。
这位从本心来讲,估计是不想娶公主做驸马的。
报名参选应该是家里的意思,拗不过父母,就只好硬着头皮上。
如果被淘汰了,家里人也不会再说什么,他不就自由啦!
朱翊钧淡淡地微笑着,并不在意。
反正是妹子自己相看,都到了终选,条件也都差不多,选哪个就看她的观感和心意了。
不过,朱翊钧还是记住了这个陆宗英。
“诸位都是俊杰,朕甚是满意,望诸位都能一展所长,为国效力。现下,可回去等消息!”
朱翊钧得到暗号,便微笑着称赞了几句,各有赏赐,便让他们退下。
人走了,永宁公主才从屏风后袅袅走出。
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十五岁的少女脸现羞赧,好像还有那么几分兴奋。
“嗯,这就是自己的夫君,自己选的呢!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好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皇家公主也是一样。若是个不堪之辈,那也只怪自己眼瞎。”
朱翊钧看着皇妹,呵呵笑着打趣道:“没看花眼吧,朕觉得陆宗英不错,能给皇妹打磨珠玉。”
永宁轻轻撇了下小嘴,表示不同的意见。
朱翊钧耸了耸肩膀,早知道会是这样。
要磨珠玉自有工匠,还用得着驸马爷亲自动手?
这个时候的审美观哪,还真是与自己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