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婆婆的秘密》

“昕儿,睡了吗?”

孙婆婆的声音在屋内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缥缈之意。

“还未入眠,婆婆。”

孙昕躺在床上,星眸圆睁,凝视着漆黑如墨的房梁回应道。近来,她心中总有种莫名之感,仿若婆婆与往昔有所不同,可又难以言明究竟何处有异。

孙昕悄然起身,跟在婆婆身后。

月光下,婆婆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步伐似也有些虚浮。待步入庭院,婆婆便开始了那神秘仪式。

“天地神灵,愿借您之力,佑我村民……”

婆婆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娴熟地操弄着彩纸与竹篾。孙婆婆用的是祖传的灵纸之术,这灵纸乃是一种可驱魔辟邪的剪纸,(类似于民间剪纸),能根据对付不同的邪祟剪成不同形状。俄顷,一匹威风凛凛的纸马和一个慈眉善目的纸人便已成型。纸马昂首奋蹄,纸人笑意盈盈,皆栩栩如生,仿若被注入灵魄。

孙昕隐于一旁柱子后,敛息屏气,目光紧紧锁住婆婆的一举一动。却见婆婆将纸马纸人置于地,而后绕其缓行,手中撒下些许粉末,咒语愈发急促。刹那间,那些纸扎于月光下竟似有了生命般微微颤动,奇异光芒闪烁。

孙昕却敏锐察觉,婆婆双足竟未踏实地,而是悬于离地一寸之处,月光竟能透体而过,在地面投下一片模糊暗影。孙昕心下大惊,以为目眩,忙揉眼再瞧,婆婆却又恢复了常态。

待婆婆仪式完毕,孙昕蹑手蹑脚回到床上,满心皆是方才所见奇异之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次日清晨,孙昕帮着婆婆清扫庭院。

“婆婆,昨夜那人之疾当真能愈乎?”孙昕问道,念及昨晚村民所谈某位久病之人。

婆婆停下手中活计,望向她,“应该没事了吧。”

“好了,好了。”院子里突然闯入一个邋遢的妇人,见到孙婆婆就跪,一个虔诚的头磕在地上。“婆婆,我家那汉子,昨日晚上突然就下了床,还直喊饿,我给他做了一锅粱糊,他吃了多半锅,今天早上就扛着锄头下了地。”

孙婆婆听了,欣慰地点头。

“孝敬您的。”那邋遢妇女手里捧着几枚鸡蛋,村里人穷苦,这也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孙婆婆用灵纸救人从不图回报,只要有人求上门,她都会施救。完毕,有钱人多给点东西,没钱人少给点东西。孙昕不止一次见到,许多实在拿不出东西的人家也只来给婆婆磕个头。

孙婆婆收了那邋遢妇女的鸡蛋,那邋遢妇女就千恩万谢地去了。

“昕儿,你把这个驱邪纸给村东的李家送去。”孙婆婆将手里刚刚用剪刀剪好的一个纸人交到孙昕手里。孙昕答应一声,顺手在桌子上抓起一块红薯,咬着出了门。

釜山寨就坐落在釜山的半山腰,釜山因山形如釜而得名,釜山寨因釜山而立名。曾传说,黄帝曾在此地“北逐荤粥,合符釜山”,因此被称为圣山,后孙昕的长辈们搬迁至此,安居乐业。

寨子呈西高东低之势,孙昕家在寨子中间,村东的李家在寨子最下面接近平原,过了一条河就到。

“你昨晚闻到臭味了吗?”

“闻到了,我家的受不了,烧了许多菊香才把臭味驱除。”

孙昕经过河边时,王婆和李嫂正在咬耳朵,这俩是寨子里出了名的长舌妇。寨子里每一家的秘密都会被她们传得不是秘密,孙昕十分讨厌她们。

“你说是我家东邻还是西邻?”王婆的话引起了孙昕的反感,因为她家就在王婆东邻,她这样说就是她家有一半的嫌疑。

孙昕正想出言反驳,却见河底隐现了二娃子的身影,二娃子是去年在河里捉鱼时,被水鬼拖下去淹死的。孙婆婆对孙昕说,每剪一张灵纸,体内的灵力就会多一分,所以去年她还看不到河底的二娃子,今年就能看见了。

二娃子潜伏在河底慢慢接近岸边的王婆和李嫂,孙昕看出他想拉她们其中一个下去做替身,她自然不能眼看着二娃子害人,但刚才听了王婆诬陷她家有臭味,心里就想先吓唬她一下。

“这事我也不敢说,如今这个季节风刮得没个准向,我也断不定是从哪家飘来的臭味了。”李嫂皱起眉头说。

王婆起身,准备将刚洗好的衣服拿到小树林去晾晒,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落入水里。

“哎呀,你这洗衣服不算,还要把自己洗洗。”岸边的李嫂知道王婆熟悉水性,并不惊慌,还幸灾乐祸地笑了个前仰后合。

孙昕看到水里的二娃子抓住了王婆的脚,任凭她怎样踩水,身子还是不停的向下面沉去。转瞬就没了踪影,河面只留下了她一缕飘动的长发。这时李嫂才慌了,立刻转身面对村里喊叫起来:“来人啊,救人啊!”

喊了两声就看到身后的孙昕,立刻对她喊:“昕儿啊,你王婆可能被水鬼缠了,你来救她。”

李嫂大概也知道王婆遇到了状况,又知道孙昕从小就跟着孙婆婆学会了剪灵纸,立刻就向她求助。

孙昕眼看那水里的王婆咕嘟咕嘟地灌饱了肚子,不慌不忙地从口袋摸出昨天她剪的一个鱼型灵纸,手一挥,就向水里落去。灵纸一旦入水,立刻变成一条凶悍的黑鱼,露出锋利的牙齿开始围着水鬼二娃子攻击,二娃子双手拽着王婆的脚,腾不出手来。胳膊上的血肉被黑鱼啃出了骨头,一时吃痛,手一松,王婆使劲踩水逃出了水面。

李嫂在岸边使劲将王婆拉上岸来,让她趴在石头上,大大地吐了几口水,才缓过来气来。

“哎呀妈呀,我被水鬼捉了脚,差点就淹死了。”王婆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地对李嫂说着。

“我猜就是,所以我让孙昕救了你。”李嫂也是被刚才的事惊到了,面色萎白。

“那我可得谢谢孙昕。”王婆转头去找她,四周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少女早已趁他们说话间离开了。

孙昕来到河对岸的李家时,李家的汉子正等在柴扉门口,看他一脸焦急的神色,想来就是在等孙昕把婆婆的灵纸送过来。

“阿姐,又闹了吗?”孙昕一边问,一边脚不停步地往里走。

“闹了,这次闹得更厉害了,你若再不来我就要去请婆婆过来了。”李家汉子跟在后面,表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两人相随进了屋。屋里有点暗,因为窗口被厚厚的棉被遮住了,外面的光线挤不进来一丝。

孙昕知道,所有上身的人都害怕日光,所以窗口才会遮挡起来。费了很大劲才看清被几个女人按在大炕上的李家的闺女,只见她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被几个人按着,眼睛冒出寒光,依然像个无法驯服的小兽。

“给我绣花鞋,不给我就没完。”她盯着进门的孙昕恶狠狠地说。

孙昕对她撇嘴,吐了句:“我满足不了你,你太贪婪,今天要了绣花鞋明天不知又要什么。”

“那你想怎样?”她冷冷地注视着她,“你又想来对付我。”

孙昕从兜里掏出狗型灵纸,做个鬼脸,“不是我,是婆婆。”

“啊……”她龇牙咧嘴地露出凶残之色,又使劲地开始在众人的按压下挣扎。就在这时,孙昕手里的灵纸突然幻化成一条黑狗,扑上去就咬住了她的脖子,李家的闺女双眼一翻,立刻没了生息。

孙昕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从她的身上脱离,退到了屋角落里,转动着一双大眼睛溜溜地观察着屋里人。

孙昕对她挥挥手,轻轻吐了句:“你走吧。不要在为难阿姐了。”

“不,我要绣花鞋。”老妪已经被大炕上下来的黑狗逼得在墙角,浑身颤抖,但依然不肯就此离去。

孙昕叹口气,这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黑狗咆哮一声,张开大嘴一口咬住老妪,透过窗口向外面奔去,随着老妪一声惨叫,窗口的棉被随即脱落,刺眼的日光立刻让屋里亮堂起来。

日光温暖中,李家的闺女面色惨白,呼呼气喘,但精神却是恢复正常,慢慢从大炕上有些难为情地整理着衣衫,看着众人,吐了句:“你们这是怎么了?”

“好了,好了。”李家的婆娘一把揽过闺女,激动地抱头痛哭,这几日闺女被上身可是把她心疼坏了。

屋里众人也都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还来不及感谢前来送灵纸的孙昕,突然就听到外面一声巨响,孙昕辨别方向,发觉是大疙瘩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心里暗呼不好,急着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