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中医诊所照例很忙。
四五个病人在后面排着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病痛与焦虑。诊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香，那是正在熬制的药剂散发出来的味道，混合着一丝希望与慰藉。
乔连德坐在古朴的诊桌前，眼神专注而沉稳，他的手指搭在一位老者的脉搏上，微微闭着眼睛，仔细地感受着脉象的细微变化，仿佛在与身体内部的气血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早晨鲁明请假出去后到现在已十点多钟了，人还没有回来，莫不是那个姓姚的女人是他的“老情人”？乔妮娜在心中暗自腹诽。
这边要熬药，还要给需要理疗的病人做理疗，那边还要不停地给人抓药，忙得她像个旋转不停的陀螺，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发丝也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她一边手脚麻利地操作着，一边还得抽空留意着排队的病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心里又忍不住惦记着鲁明到底去了哪里，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紧张又略显烦躁的状态。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维持着诊所里的秩序，尽可能耐心地对待每一位患者，毕竟这小小的诊所里，是她的衣食父母，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臭丫头，很忙啊！”
正在低头调剂中药的乔妮娜，冷丁儿听到有人与她说话，忙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怔了半天后才认出来人，笑容像鲜花儿盛开在脸上。
“哎呀，张老道，你怎么来了？”
“臭丫头，长这么大了还这么叫我？”来人假装生气嗔怪道。
乔妮娜脸色微红，羞腼道：“对不起啊，叫习惯了。张爷爷，您老人家身体好啊！”
“好着呢！这么叫听着才顺耳，嘿嘿！”
来人边说着边抻手在乔妮娜的头顶上揉搓了几下，显得十分亲昵。
这是张老道在乔妮娜小时候喜欢这个“假小子”的标准动作之一。另个动作就是喜欢用满是胡碴子的下巴与与乔妮娜贴脸，当然现在她长大了，不能再使用这个动作了。
自从那年张老道回到村里后不久，便与当时还在镇里当教师的乔连德成了忘年交的好朋友。张老道年近七十，那时乔连德还不到五十岁，两人却无话不谈。
开始时，乔连德的老伴背后说他们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可乔连德却毫不在意，时常把张老道带家里喝酒吃饭。再后来，听说张老道要传授乔连德医术，老伴却乐开了花。先是蹿掇乔连德跟他学，后来，竟然让张老道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就餐，像祖宗似的供着，甚至张老道住处的卫生，洗洗涮涮的事也都包了。
张老道也是讲究人，吃人家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临走时还把自己这些年的心血《行医录》留给了乔连德，终于使乔连德学有所成，现在竟也开了诊所，从此入行歧黄，悬壶济世了。
张老道回村时，乔妮娜才四五岁，走时已经十来岁了，自然记得张老道。
“爷爷，你看谁来了？”
正在专心给人把脉的乔连德自然没注意到张老道到来，听孙女喊他，也没睁眼，“丫头，大呼小叫什么，别干扰我！”
“你睁眼看看站你跟前的是谁？”
乔连德缓缓睁开眼，当看清眼前的人时，喜笑颜开。忙起身笑道：“怎么是你！张老哥啊，你可是稀客，怎么有空到我这小诊所来啦？”乔连德热情地招呼着，绕过诊桌迎了上去。
张老道哈哈一笑，拍了拍乔连德的肩膀：“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就来看看你这老伙计，顺便瞧瞧你这诊所经营得如何。”
乔连德笑着将张老道引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吩咐乔妮娜去泡壶好茶来。“你可来得巧，我这正忙得不可开交呢。不过有你在，就算再忙心里也畅快。”
张老道环顾四周，看着诊所里忙碌的景象，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你这诊所人气挺旺，看来你的医术是得到大家认可了。我这一路过来，听不少村民念叨你的好呢。”
乔连德谦逊地摆摆手：“都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当年倾囊相授，我哪有今天的成就。对了，老哥，你先喝茶，我先给病人们看病，如何？”
“当然是病人要紧，正好我也手痒，让我过过瘾如何？”
“哎呀，那当然好了。”乔连德忙回头对着排队等待的病人们继续道：“各位，这位张道长，可是我的师傅，今天就由他老人家出手，为各位诊治如何？”
几位病人听说这人是个道士，又是乔大夫的师傅，那医术肯定更高一筹，当然乐不可支，纷纷回言道：“那当然好了，就请老先生为我们诊治吧。”
几人的话音未落，张老道已然褪去道袍，搭在椅子上，落座后开始为病人诊治。
乔连德躬身在张老道身旁，一言不发。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观摩学习的好机会，一定要将他留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也好向他再学些医术。
再看看张老道，虽然说满头银发，可这老家伙怎么越活越年轻了。记得走时，已经七十五岁了，按说现在都八十六七岁了，怎么一点儿也不见老，甚至看他容颜，满面红光，脸上的褶皱也已消失不见，还带着几分“仙气”，难道说张老道这些年真得在山里修行，得道成仙了？这让乔连德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视连续剧《天龙八部》，这张老道倒是与里面的丁春秋有几分神似。
正在想着心事时，乔妮娜在旁边拉了下乔连德的衣角，悄声道：“我都忙不过来了，爷爷，你去给人做理疗呗。”
“怎么，鲁明还没回来？”
“没呢，也不知死哪去了！”乔妮娜抱怨一句，转身去忙着熬药了。
乔连德也转身进了理疗室，边走边想，鲁明那里也不知怎么样了，女人的虚病可不好治，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很棘手。
这时，一位老病号笑着对张老道说：“张老先生，您是个道士，是不是在山里得了什么仙法，看起来仙风道骨的？”
张老道哈哈一笑，眼睛眯成了缝：“哪有什么仙法，不过是在山中修身养性，心境开阔了些，身体自然也跟着好了。”
另一位中年患者好奇地问：“张道长，您在山里都吃些啥呀？怎么感觉您这精气神，比我们这些天天吃好的喝好的人还好呢？”
张老道捋了捋没有胡须的下巴，故作神秘道：“山中自有灵草妙药，我不过是偶尔采些来调理身子罢了。不过这养生之道啊，可不光是吃的问题，还得讲究个心境平和，顺应自然。”
乔连德在理疗室门口听到外面的对话，也忍不住探出头来打趣道：“老哥，你可别光说些玄之又玄的，一会儿看病的时候可得露两手真本事，让大家心服口服。”
张老道笑骂道：“你这老小子，还不信我？等会儿瞧好了，我定让这些患者药到病除。”
众人听了，都哄笑起来，诊所里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