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川下班回到香湾小区,夜已很深。
他家门口的电梯出了故障,上面张贴着维修通知,白纸黑字,赫然醒目。
还好他居住的楼层不算很高,右门左拐第6层,朝东最里面一套,一厅两室。
他踩着楼梯拾级而上,心情相当纳闷。
自从弄丢了几把钥匙,他就给家里的大门装了一把指纹锁。这样,只要他本人不弄丢,他就能轻松地从门外走进来。
但是今晚,他十根手指纹都像被剥掉一层皮,无论他怎么按,开门系统都无法识别。
他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解锁屏幕,打开手电筒。把光线照到指纹锁的按键上,仔细检查一遍,也没找到问题。
一股莫名的怒火爬到他的眉毛上,像从黑夜里窜出来的恶魔。
“老子就不信弄不好你!”
“啪,啪,啪!”
陆青川用力朝指纹锁拍打几下,门,突兀地打开了。
卧室里一片漆黑,陆青川把他的公文包放在门后的鞋柜上,又从里面摸出一双凉拖鞋。
他心里有些烦躁,索性就没有开灯。借着对面楼层反射过来的光亮,他猛地往沙发上一躺,整个身子像突然倾斜倒塌的一堵墙,扑通一声,四肢就不动弹了。
带着情绪入睡的人容易做噩梦,陆青川就是。
他刚刚闭上眼睛,就看到慕容芸带着一位长相彪悍的男子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摁到地板上,朝着慕容芸坐的方向跪下。
“陆青川,你知道老娘为什么要抓你吗?”慕容芸坐在一张鸡翅木圈椅上,对着陆青川破口大骂。
“呵呵,不知道。”陆青川鄙夷地看了慕容芸一眼,他有点恶心。
一双笨重的迷彩军靴踩住陆青川的咽喉,疼得他脸上的青筋暴突,气血凝固。
“陆青川,你小子老实点,小心我踩死你!”
陆青川心想,死就死吧。是人终究要有一死,何况他早就活腻了。只是他找不到去死的借口,现在好了,慕容芸唆使这些人要送他上路。只是死得太痛苦,这是他不想要的结局。
“慕容芸,你到底想干嘛?”
“你不是很会打架吗?你怎么不反抗呀?看你这副吊样,呸!”慕容芸伸出又细又长的手掌,狠狠地掴了陆青川一耳光。
陆青川眯起双眼,倒吸一口冷气。
心里暗暗发誓,他早晚会让眼前这个女人瞬间化为乌有,送她去十八层地狱。
“哈哈!”慕容芸仰天大笑,她那注射过填充胶原蛋白针的脸,僵硬苍白,没有血色。
“黄良,把陆青川带到我身边来!”慕容芸一声令下。
黄良像捉小鸡一样把陆青川提到慕容芸跟前,然后趴在慕容芸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慕容芸站起身,狠狠地朝陆青川踢了几脚,又从椅子上拿出一把带柄的短剑刺过来。
“咔——!”
陆青川绝望地大叫一声,就睁开了双眼。
天已亮了,太阳从一片灰暗的薄雾里爬出来,淡弱的光投射到陆青川的房子里。
季节虽然已是深冬,但空气里还能闻到一股青草味。
陆青川揉揉疲惫的眼睛,捶打一下肩膀。昨晚因为喝了点烈酒,回到家里发生的事情他都忘记了。
唯独这个奇怪的梦,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慕容芸的剑似乎还插在他的胸膛上,流着看不见的血。
房间的大门敞开着,指纹锁的装置已损坏,半挂着。这一切都是陆青川所为,昨夜家里没有进贼。
“抱歉!”他原谅了自己。
一个孩子的哭闹声,一个老阿姨的咳嗽声,接着就是几个施工人员在电梯里作业的敲打声。
陆青川家的门口,就像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他对制造噪声的人们又爱又恨,又藏又躲。很多时候不得已逼迫自己晚点下班,早点出门。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在邻居群里发言过只字片语,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听众。
倒是有一个女人经常在邻居群里匿名举报他,说他抽烟污染了楼道里的环境,讲他养狗不拴绳,甚至把那些发着馊味的垃圾放在门口招引蚊虫。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在群里吆喝,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邋遢的人。
陆青川清理了所有的烟缸,又把名字叫欢欢的狗子送出去,为了减少垃圾制造,他从来不带吃的食物回家。
他的房间里没有杂物,没有女人,没有花草,没有生命,一张欧式软卧三人沙发,加上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折叠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以前没有邻居举报他的时候,他还有深夜思考的习惯,会跑到阳台上抽烟,然后把烟灰倒进马桶,听着刺耳的“哗啦”声,他皮囊里的五脏六腑才变得轻松舒爽。
与一些没有生命的东西相处久了,他发现自己活在这个世间,也像行尸走肉,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意义。
所以,他想过死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想体验从高楼顶上纵身一跃的惊诧瞬间。
自从,他改掉了生活中的臭毛病,坏习惯。他在业主群里已不想再保持沉默了,他想当面感激那个举报他的女邻居,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女人。
他尝试私下加她的微信,比起当着几百号人艾特人家,他觉得私下加个联系方式是最稳妥的办法,可以保住一个男人高冷外表下的尊严。
但是直到现在,那个微信名叫“清风不与明月行”的女邻居也没有通过他。
有人给陆青川打了电话,陆青川按了免提键,听到是小伍的声音。
“老陆,你现在上班了吗?”
“什么事情?”陆青川有些惊讶,小伍一大早给他打电话干嘛吗。
“你看啥时候能来我这里一趟,遇到一点小麻烦。”
陆青川心底一沉,他想到昨晚那个噩梦,慕容芸插在他胸脯上的剑。
“小伍,什么麻烦,你说。”
电话那边的小伍思索一会,才按了免提键,把手机听话筒对着嘴巴,小声地说道:“娜兰,她走了。”
“噢!”陆青川听了小伍的话,他头脑里嗡的一声,像飞过一架飞机。
“你们之间最近发生很多事情吗?”陆青川最近很少跟小伍联系,当然也没有见过娜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