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朱岩城里却仍旧热闹。
车马流水，灯花鱼龙。
小贩们高声吆喝着，糖酥，豆糕......
每次掀开屉笼，都会有一股蒸汽涌出，带着面食的香气，逐渐氤氲开来。
东山已无他修，只方羽独自一人。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城中的红尘烟火，身后，高月孤林，山风萧萧。
“宵禁开放了，看来夔鳄一族真的快要到了。”
方羽沿着东山石阶而下，心中默默盘算。
除去今天修行消耗的，他还剩下一百零五块灵石。
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大概还需要四天左右，才能晋级一窍中期，而在此期间，一共需要消耗三十多枚灵石。”
方羽眉头微微皱起。
仅仅只是攀升一个小境界，便需要消耗如此大量的灵石。
这还是在三白可用的情况下。
自己晋级二窍之后，便只能依仗自身修行，没有三白的辅助，这个数字至少增加一倍！
能够辅助二窍修士修行的窍灵，方羽也知晓不少。
但那些材料都太昂贵了，动辄三阶起步，以方羽现在的境界，哪怕倾家荡产买来，也无法成功合炼。
方羽的合炼底蕴极为深厚，哪怕是六窍仙品的秘方，他也知晓许多。
可知晓并不代表能够合炼。
事实上，窍灵的合炼除了材料，对于合炼者灵魂强度的要求，也极为苛刻。
以方羽为例，他目前最多只能合炼出三阶窍灵，再往上，成功率便趋近于无了。
方羽面无表情地走着，月光扯着影子，显得他更为孤僻单薄。
正思索时，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方羽身形一滞，但旋即又装作不知的模样，继续沿阶向下。
月影凄凄，忽地掠过一阵劲风！
方羽目中精光大作，身形一侧，顺势掏出君王执，回身一斩。
凌厉的破空声仿佛惊雷，银白的优美弧线一闪而过，却并无鲜血飙出。
正疑惑时，那条曾提供过三白材料的赤斑大蛇，晃悠着脑袋窜了过来。
凌空一跃，她便缠上了方羽的腰，不住地用那软玉般的脑袋，去蹭方羽的手。
方羽眉头微皱，淡淡道：“是你呵，有什么事么。”
大蛇翘起尾巴尖，将一个缠在尾巴上、打成了一个蝴蝶结的布条，递到了方羽面前。
而后，来回拱着方羽的手，示意他去摘下那个布条。
“这是【布信】？”
方羽定睛望去，心中有些意外。
一阶窍灵【布信】，其功效只有一个，那便是传达信息。
使用时，需双目紧闭，于脑海中想象收信者的模样，同时操控灵力，于布信上勾勒文字。
如此，便只有收信者能知晓其上的信息，一旦落入旁人之手，便会立刻消散。
除此以外，布信一次最多只能传递十五个字，哪怕多加半个笔画，也会顷刻消散。
繁琐的使用步骤，再加上传递信息的限制，使得布信早已淘汰。
如今，那幕后之人选择这种方式，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却是令方羽有些琢磨不透。
山风寒冷，掠过密林，惹出一阵飒飒声响，月华透过枝叶洒落，满山斑驳。
方羽维持着面上的假笑，端详许久，确认布信上并无手段，便抬手向蛇尾处伸去。
捋下布条，缓缓打开。
于是他看到了一行字：
“君怀衔龙烛，速来东山谷地，吾可助君。”
风声大作！
方羽浑身寒意，仿佛有一根冰锥，穿过他的脊柱直直刺入脑中！
杀掉他！
一定要杀掉他！
先稳住他，待晋升二窍之后，立刻使用【更天】，将一窍之中的杏黄纸取出，替换为风、雨，而后......
用【晦】将他的一切存在都抹杀掉！
方羽面上仍旧笑着，装作阅读布信的模样，心中暗暗分析起来。
按说，知道仙品的存在，但凡是个人，都会不择一切手段地强夺。
然而，这幕后之人并没有立刻出手，这说明，此人要么是有所忌惮，要么......
便是只能在山谷里施展手段！
在想通这一关节后，方羽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困于山谷禁地之中，且有能力，或者说，自认为有能力夺得仙品。
在这南疆的朱岩城，在这国运龙脉镇压之地，能够有这种自信的......
恐怕是历史上的那位窍圣！
方羽笑容渐渐敛下，眉头紧蹙，神色凝重。
如若真是自己所推测的这般，那【晦】未必能一击得手。
一旦如此，双方的厮杀便会演变成拉锯战。
而衔龙烛暴露太久，仙品的气息必然泄露，到时，一定会再次招来追杀！
不比前世，方羽如今只有一窍修为，一旦衔龙烛泄露，他将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更要命的是，他还并不确定衔龙烛重生的条件。
换句话说，一旦再次身死，方羽极大概率无法重来，他将永远地消散在历史长河之中！
夜色如水，稠厚而冰凉。
方羽吐出一口浊气，冲着大蛇淡淡道：
“我知道你家主人的意思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我二窍之后，再去叨扰。”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大蛇扯下，转身疾步离去。
大蛇看着少年的远去的背影，心中疑惑：“不是说，他见了字条之后会命我引路嘛，怎么会这样......”
自她记事起，“季寽”所预料的事从未有过差错。
不管是【墓】，还是【尸】，无一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只有这一次，他预料错了。
“阿爹说的也不一定全是对的嘛，哼哼，还不准我吃那么多果子，今晚回去就偷吃一大顿，呼呼呼~”
大蛇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俯下身子，风也似地窜进了林子里。
淡灰色的夜幕之上，逐渐被层云笼罩，月色迷离。
方羽盘坐榻上，心中阴晴不定。
自己修行本就艰难，如今却还要分出精力，去对付幕后的那个伪圣。
敌我实力悬殊不论，连底牌【晦明】的使用，还有不小的顾及。
不过福祸相依，一旦成功，便能获得这名伪圣的一切！
一名伪圣的窍灵，注定是强大且成体系的，如果能为方羽所用，助益绝非一星半点。
更何况，还有可能缴获到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