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钓竿上的劲力忽地尽数落空。
然后,一线红光在水面连点数次,惊起道道涟漪。
最后重重一甩尾,猛然蓄势,如出弦箭破空杀来。
前后不过两个呼吸,眼见就要杀到面门。
“就等着你呢。”
钟隐丝毫不惊,原地使上半个铁板桥,上半身后仰,几与草地相贴。
只是尚未贴上,左掌就地一拍。
使个“游蛇拨草”的身法,柔若无骨,如蛇蜿蜒,就势倒掠出去。
同时,业已散去加持着的“锐金诀”法力。
钓竿霎时变得柔软,恢复了藤带的本来面目。
左手掌心贴于脐下三寸,观想厚重青石,运转灵机。
身上随之浮现抹淡黄毫光,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灰白如岩石。
藤带在空,亦是如蛇盘旋。
鞭头与鞭身相击,发出声爆竹响后,再次弹直,迎在了那道红光前。
然后再次柔软下来,在空绕上几遭,将其缠裹了个结结实实。
最后狠狠掼在松软草地上。
短短时间内,藤鞭几次刚柔曲直变化。
单这一手功夫,放在凡间武林江湖中,就足以闯出不俗名号。
以他的劲力手法,莫说是一尾蛇,便是豺狼之类,也要被摔得筋断骨折。
然而那尾红蛇,却似乎并未见受伤。
果然非是凡物,而是入了品阶的妖兽。
依旧继续鼓荡着劲力,欲要挣脱束缚,朝钟隐撕咬过来。
钟隐神色未变,再次一鞭,将其丢至在处繁茂草窝。
分心二用,默运灵力。
“春草三尺草,缠丝结囚天。”
少商、商阳、中冲三指,分别流溢出青辉翠光,顺着藤带蔓延而去。
洒落在周围的野草上,茎叶疯长,纠结缠绕。
不多时,就有个人头大小的草球出现于眼前。
他这才长舒口气,缓缓吐纳恢复起消耗不少的灵力来。
虽然时间很短,但这几个回合,却是几乎动用了其七八分的本事。
主要是,这还是自己头次与妖兽交手较量。
青毫羊等早已被二公派驯化了过千年,不知多少代,野性尽去的,危险性根本无法与其相比。
“杜师弟,麻烦你给我提个桶过来。
另外先前熬煮药汤时,应该还有雄黄、寸金草剩下罢,也取些来。
潘师弟,你去拿把柴刀……”
钟隐身形不动,头也未回,只是提声对着两人喊道。
“披萝引”是通过激发草木中的生机,将对象束缚捆绑起来。
虽说有自己灵力,但依旧持续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干枯崩解。
自是要在这之前,先行将其控制起来。
而无论雄黄,亦或者寸金草,都有一定驱避抑制蛇虫的作用。
纵然是头妖蛇,但其品阶不高。
依钟隐猜测的那几类,多少还是要受到这些药物影响的。
口中说着,他俯低身子,再次揪起把野草抓在左手,以防法术失效后随时补上。
柴刀很快送来,钟隐持刀护住前胸。
虽说活着的妖兽价值远高于死的,但若是威胁到自己的话,那还是死掉的更好些。
想到这里,钟隐又不由有些庆幸。
亏得孙老头今天没在这里,否则像吃烤鱼那样,张口就要索取大半好处的话也不好应付。
虽说三等资质的道生,有不小潜力突破筑基。
在宗门眼中,比个六七十岁都没突破的老教习更有前途。
但自己目前毕竟在其名下,能不起冲突的话是最好。
再过了会儿,杜成亦是拿着桶与药材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让他在河中打上半桶水,钟隐将药材与草团一并丢入其中。
想了想,再倒入少许药酒。
然后盖上盖子,压上石头。
钟隐手掌贴在桶壁,运转《燧皇诀》缓缓加热起来。
他没想着将其烫死煮熟,只是让它不适,凶性没那么大而已。
两刻钟过去,约莫着时间已经差不多。
钟隐收回手掌,于丈许范围外以藤带掀开桶盖。
从无数干枯草段中,精准缠住蛇身七寸,将其从桶中挑出。
赤底黑斑,头如三角。
虽然病恹恹盘卧在草地上,但仍呲呲吐着蛇信,残存几分凶焰。
“原来是头赤斑锦蛇,看样子,已经快要成年了。
钟师弟果真好运气。”
看着那头三尺来长的赤蛇,朱雄神情复杂说道,眼中的羡嫉之意,怎么都无法遮掩。
说心头滴血可能过了,但恨不得打自己记耳光,丝毫不算夸张。
他比钟隐早了大半年来到草场这边放羊,怎么就没这份好运气碰到头妖蛇。
当然,对于钟隐显露的武功根底,法术造诣。
还有对药性药理的熟悉,这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他是自欺欺人地忽略过了。
“赤斑锦蛇,水属,一阶下品。
多潜伏水草间,以气嘘物而吸之。
蛇首两侧,含毒于囊。
其牙着人,五步必死。
毒性凉,味微甘,入肝、肺二经。
入药可杀三虫,截惊定搐……”
钟隐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太白景物略》以及《百草通鉴》中关于此蛇的相关内容。
同时,心中亦小小自由得意下。
赤斑锦蛇与青毫羊位阶大致相当,只要长成就自然步入一阶下品。
壮年巅峰时,堪称练气三层。
按修为来算的话,这头蛇差不多得是练气二层,比自家犹要高出一头儿。
“若是再养养,待其成年后再转手卖出去,少说也值四五块灵石罢……”
他心中,暗自琢磨盘算起来。
不过四五块灵石,对于泰半出身凡俗的道生而言,不啻于笔天文数字。
除了姚进这等出身修行家族的仙二代、仙三代,或者易佩瑛这样早早被金丹长老相中的,少有人拿得出出来,更舍得拿出来。
何况,他们若是不懂“通灵诀”之类,无法将其收为己用,价值还要大跌。
算下来,怕是只有兜售给那些教习才好出手。
只是他们皆有练气后期的修为,一头刚成年的赤斑锦蛇,对其又无多大作用,泰半少不了压价。
真是令人烦恼啊。
不过就算烦恼,那也是幸福的烦恼,旁人羡慕还羡慕不及。
指挥着杜潘二人将桶刷净,直接铲块带泥草皮丢进去。
“今天有劳两位师弟了,过两日弄些野味,我再带坛酒来。
咱们师兄弟们好生乐呵庆祝下。”
钟隐将蛇重新丢进去,盖上盖子,笑眯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