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即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张太虚抬头凝视着那尊一丈高的关公像,并且小声的说道。
神像两侧的地上各点了三十六盏油灯,灯火摇曳,升起淡淡的黑烟。恍惚间他在灯火的映照下看到了一双丹凤眼,两个火苗左右摇摆,就像是关公的那双。
揉了揉眼,他以为是幻觉,又盯着看了一会,发现没有异样,就望向了供果。
在一边,一对男女说着好话,他模糊的听到,是给自己找个吃饭的地方,下意识的认为这是要把自己卖了,当然也确实是。
他身为穿越者,深知一个道理,在古代做了别人的家奴,就是入了贱籍,只要入了贱籍就不能科举考试。
看着男人留的辫子,那肯定这就是大清了,尽管大清奴隶的地位提升了不少,那他也不可能给别人当奴隶。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别的了,稚嫩的声音开口说道:“你们,可是要把我卖了吗?”
那两个人,闻听浑身一颤,面色一变不敢回头,更加苦苦哀求道:“刘庙公,求求老师傅大发慈悲,买下我的儿子吧,才五两银子。”
“打住吧,你这个儿子是天生早慧,并不是妖邪作祟,带回去吧,叫他读读书,没准能成个秀才举人什么的。”
被叫做庙公的男人,露着一口微微泛黄的好牙,穿着一身黑衣道袍,露出脑后一根黝黑发亮的辫子,摆了摆手,显然是拒绝。
“啪嗒。”
张太虚光脚走下蒲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甚至没有这个孩子三岁之前的记忆,但是自己前世的记忆倒是记得很清楚。
模糊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和脑海中的身影重合,听着他们的言语,他不禁怀疑起来,这一对男女真是自己的父母吗?
“我们只要五两银子,这孩子就给师傅了。”
“再废话我就报官把你们抓起来,卖儿卖女可是重罪!”
男人和女人闻听此言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男的转过头来抱起张太虚,拍着背将张太虚哄睡。
张太虚虽然年轻,但是还是觉得不对劲,他闻到一股酒味。男人在抱起自己时,在手里藏了一个手帕,在自己的鼻子上晃了一下,就感觉意识模糊。这下才明白这俩人是人贩子,他扭头刚张嘴要说不好,就被重新捂住了嘴,趴在男人肩膀上昏迷过去了。
“如此我们夫妇就告辞了。”
“不送”
刘庙公已经准备关门了,又觉得男人的举动过于怪异,为什么不让孩子说话,这引起了他的警觉。
回头双手合十对着神像拜了三拜,拿起供案上的签桶,晃了三晃,摇了三摇,掉下一支签来。
“怎么会是这一支(上上签,百里奚投秦),这一支签是喜得贵子,我怎么会有儿子,莫非是喜得徒弟?”
他今年五十二岁,无儿无女也没有老婆,好容易有几个徒弟,结果朝廷招兵打长毛贼,一个也没回来。
这帝君真要是给自己找来个好徒弟,把自己这一脉传下去,自己也不算愧对祖师了。而且自己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就在昨天他还咳出了一块血。
刚起了怀疑的念头,就觉得眼睛一痛,眼中血液滴在竹签上,化作一个去字。
这让他感到一阵寒意,那个字就像一柄小刀一样对准他的眼睛,好像是在问他去是不去。
“去去去,正好我年岁已高,还是真缺个徒弟,帝君莫怪,莫怪。”
老庙公不敢迟疑,急忙出门查看两人的身影,可眼前只有黑漆漆的一片黑夜,和黑夜下笼罩的矮墙,灯火都没有的土路上,去哪里寻找。
无奈从兜里拿出一沓子黄符,同时口中念叨:“千军万马,唯斥先行,追魂锁魄,如律令!”
追魂符在手中无火而燃,往天上一撒,绿色火光显现的地方,化成两个人影,神情紧张快速离去。
他跟着虚影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民房,却不急着进,凡事唯谨慎小心是第一。
双手一掐,左眼一个劲的眨巴,嘴里叩齿,一点玄机出现在空中。张口一吐一股轻烟飞出,一道分神顺着白雾,穿过墙壁来到了民房内。
这分魂术是庙中不传之秘,就是他使用也只能坚持一刻钟,而且还要耗费得之不易的神力。
刚进屋子,就觉得不对劲,这里的小孩有点太多了些,足有七八个,而且全部昏睡在地上,三五岁七八岁的孩子都有。
“怎么办,这一趟从中岳省拐来的十几个孩子,才卖了五六个,不赶紧出手,这一趟出来还得亏本。”
男人说着话,就往女人的身边靠拢,轻轻揉捏她的发丝。
女人冷静的说:“卖到风雅楼吧,男的当相公,女的当鸡,咱们拿了钱就走。”
风雅楼是马县最大的青楼,庙公闻听此言不由眉头一皱,这感情是两个人贩子。
而且风雅楼的胡老板也是一位修士,自己虽然不畏,但是若是真斗起来也是五五开。
“这样做有伤天和,而且咱们和胡老板是两路人,不宜走的太近,他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货色。”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个小孩。”女人指了指躺在那边睡着的张太虚说:“平常傻不愣登的,今天说那两句话可把我吓得够呛。”
“别怕,咱们这是做善事,替别人传宗接代,这是功德,你说是吧,娘子~”
“咚咚咚…”
庙公的分魂在见到男女行事时就已经失灵,他这个分魂术乃是玄门正宗见不得污秽,在分魂回归了身体后,他敲响了院门。
屋里的男人猛的一惊,满头冷汗,用眼神示意女人把孩子都用稻草盖好,然后拿起身边的小匕首,藏进袖子里,问道:“谁?”
“我。”
刘庙公紧了紧手里握着的金刚符,这道符可以让自己一刻钟之内力大无穷。
男人听出是庙公的声音,他也紧了紧手里的匕首。
“干什么?”
“我来问问,你那个儿子还卖不卖了?”
男人听到是这个,眼神示意女人把昏睡的男孩抱出来,并且把稻草盖好,重新恢复老实巴交的样子,开门说:“卖,那肯定得卖了,你不知道这个小子多能吃。”
庙公见他开了门,径直往屋里走了进去,看到女人抱着男孩,笑着从怀里摸出五枚银洋,放在桌子上。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女人觉得很不寻常,刚才死活不要怎么现在张口就要钱。于是抱紧了张太虚死不松手,她想抬抬价。
“他是我儿子,我舍不得他,咱们得谈一谈。”
“不用谈,有些事不说出来,大家都过得去,说出来了就不能善了了。”
庙公故作轻松,一挥袖子,一阵阴风吹过,稻草飞起将被拐来的孩子亮在地上。
“你看看,你非要谈,我来问问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谈的必要吗?交人吧,不过是所有的人。”
“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男人一抖袖子里藏的匕首,朝着庙公杀去。
“金刚护身,破!”
“嘭!”
庙公左脚一蹬凳子,右拳一拳挥出。这一拳飞快,简直是力量与速度的结合,男人的头被轰碎,一捧鲜血洒在空中,落在地上的血肉还在微微颤抖,血水去喷泉一样洒在地上。
女人尖叫一声,她没想到这个老棺材瓤子这么厉害,随后抱着孩子,手忙脚乱的想要开门,但是这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门栓硬的像是一截焊死的黑铁。
“你听我一句劝,我知道你是胡老板的人,所以我肯定不会杀你,放下你手里的孩子,咱们好聚好散。”
“我才不信你呢!你们这帮狗!根本不懂这些孩子过的什么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要下地干活,一辈子当牛做马!我把他们偷出来是想给他们一个好前程!”
“他们有没有好前程,与你何干?听我一句劝妹子,把孩子放下,看在胡老板面子上,我肯定不会杀你。”
女人抱着男孩哭了起来,她颤抖的手把男孩往庙公的方向一扔,快速打开门,往远方跑去。
庙公接住男孩,双脚不停,从小路追了上去。
女人刚跑没几步,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了微笑,口型像是再说:“你被骗了。”
“金刚护身!破!”
老庙公在短短的时间内用了两次金刚符,已经是极限了,每次使用都会损伤一部分气血。他的太阳穴青筋暴起,左脚一蹬,右腿一伸,身体向后仰,一个冲拳,右臂直的像一支标枪,冲着女人的脑袋打去。
女人眼看着那硕大的拳头在眼前放大,被拳头打成了几半。
搜刮了两个人的钱财后,庙公把他们俩连同那几个昏睡的男孩女孩,一同搬到县衙门口。
在地上写“有偷孩子者,已伏诛,我乃江洋大侠,不必谢。”
抱着张太虚回到了庙里,男孩颤抖的身躯表明了他并非是昏迷的。
他抬头看了看这个老庙公,他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两条人命不过是两拳的买卖。他明白现在能不能从这个杀人犯手里活命就看自己表现了。
为什么老道非要找自己,他不会闲着没事做替天行道的,那自己也没有什么给老道的,除了这条命比较值钱,于是开口说道:
“徒儿,张太虚见过恩师。”
“嗯?”
刘庙公狐疑的看着他,四目相对之下,他却是对那灵签不再怀疑了,这就是关圣帝君给自己的徒弟。
“好徒弟跟着师父混,保你吃喝不愁。”
“徒儿明白。”
“不过还有一个考验。”
庙公把他又放在那蒲团之上,双手一晃那签桶,捧到他面前。
“抽一支。”
张太虚白皙手指在签桶里摸了半天,摸到了一支签,拿起一看模糊的写着几个字,他念着那行字:
“周仓送子,师父他这上面写的是周仓送子。”
庙公不记得这签桶里有这一枚签,自然是不信。
“这是稀奇事,我不记得有这枚签。”
刚接过竹签,眼睛就是一疼眼中又滴血,再看那签,果然不假是周仓送子,在后面血液化成一个疑字。
“周仓送子,疑?”
“不疑不疑,您老给了两道灵签,就够分量了。”
刘庙公心中暗暗自喜,平日里一天收集来的香火,也不过是一平碗的碎金神力,经过转化二十神碗才能换一升碎金神力。
这两枚灵签虽然看着不起眼,却蕴含了两升纯金神力,不只是价值问题,还是帝君对自己的认同。
一升神力提纯以后可以使用三次神符,而且庙里还养着一群阴兵,这些阴兵也是要定期喂养神力的。
为什么有的道统传承有序,就是因为哪怕徒弟没本事,只要阴兵能办事,一样能有口饭吃。
刘庙公微笑着看着新收的便宜徒弟说道:“好徒弟你受惊了,等明天师父我给你入了道籍,你就是咱们关王庙的道童了。”
张太虚闻听此言天都塌了,并不是因为入了道籍没办法科举。
而是他的眼睛看到眼前的地上,油灯的影子在地上互相交错形成一行行的文字。
时间丁卯年
位置蒲州府,关王庙内。
蒲州府,关圣帝君出生之地,这片土地伴随着贸易,煤矿,宗教,官僚压迫,贩毒,种毒,杀人,抢劫。妓院,赌场,烟馆,势力与势力错综复杂。
这里是关圣帝君信仰的圣地,你能帮助关圣帝君,找回属于他的神职…
本次浮生事件要求如下:
1、弄明白帝君为什么会丢失神格。
2、找到任意丢失的神诗。
3、唤醒帝君的传承。
(从你完成任意一项要求后,浮生事件正式开始)
时间期限三十年。(你现在欠了帝君四升神力,如果不想变成一个没有脑子的木偶的话,就早起给帝君添灯油,扫地,为香客解签)
你的个人信息如下:
姓名:张太虚
状态:赤子,饥饿,惊惧
专精:灵觉49%
张太虚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狠心张口咬了下去,确实不疼,一口牙还没长齐,更证明这不是幻觉。
“饿了?师父今天高兴,带你吃过油肉,你要知道这过油肉配米饭那才是真香,可惜你不能喝酒,不然咱们爷俩喝一盅。”
张太虚被师父抱起,他看到那灯火摇曳的像一片开在黑夜中的石榴花,明艳而又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师父我是回不去了吗?”
“你有机会还能回去的,要说起来也就是三四百里地。”
张太虚不是想问这个问题,但他得到了这个答案,既然有机会能回去,那就不能放弃希望。
尽管那个世界的父母并不多病,可是三十年,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情。
如今只能按照任务一步一步来了,鉴定的说:“我会回去的,我会回去的,爸妈你们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