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河西林场

自秦岭向东,燕山以南,巍巍太行横跨晋、冀、豫三省,八百里绵延不绝,素有“天下之脊”的美誉。

一场秋雨过后,青山如黛,远峰如画,晨雾中的河西村,一眼看去犹如人间仙境。

“儿子,该起床了,鸡都叫三遍了!”

林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昏暗的小屋里,身下是梆硬的土炕,褥子都还是那种纯手工缝制的棉花疙瘩。

脱了皮的石灰墙上,挂着一幅1998戊寅虎年的日历。

迷糊之下他正想去上个厕所,才发现好像不太对劲。

“卧槽,好鸡儿硬!”

看着裤衩的紧迫感,让他很是惊诧,昨晚不是生病住院,被医生下病危通知,送进了麻醉室?

这会该不是在做梦吧!

强忍内心的疑惑,林岳又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青春年少,阳光俊朗的外表哪里有病魔缠身的样子。

“啧,年轻真好!”

再看下老宅里熟悉的物件,让他更加确定这是回到了20岁。

几步走过门槛,看到母亲张桂兰背着锄头准备出去干活,腰身挺拔,头发乌黑,正是四十来岁硬朗的模样。

为了赶时间,她边往外走,边叮嘱起来:

“灶台上有疙瘩汤,喝完记得用丝瓜瓤把锅碗刷了。”

“知道了妈,我先上个茅房。”

“家里没啥菜了,你待会出去挖点野菜回来。”

“行,包在我身上了。”

农忙时节,地里的活不等人,张桂兰在交代完家里的事情后,便一刻也没多耽搁,出门走去了。

农村的露天旱厕,一到下雨后就变成了污水横流的生化泥潭,走进去非常考验脚法,一不留神就可能溅到身上。

踩在垫起的两块砖头上,林岳掏出来,对着爬出来的几只蛆虫,猛烈的滋了起来。

可能是最近火气太旺,尿的又急又黄,满地的蛆虫和苍蝇眨眼间就被滋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完事后一哆嗦,感觉不要太酸爽。

“这劲大的,顶风都能尿三丈啊!”

等他洗完手脸后,灶台上疙瘩汤早就变得跟浆糊一样粘稠,筷子插进去都倒不了,想倒进碗里就更费劲。

里面还煮了几块红薯和南瓜,只是没什么油水,闻着不咋香。

不过这会肚子也确实饿了,凑合着也能吃得下去,南瓜吃起来挺面的,就是红薯有一点柴,塞得牙缝里很不得劲。

林岳喝完后刚要刷碗,才发现桶里已经生出了一些翻跟斗虫,虽然还稀稀落落,可看得也有点膈应。

“剩这点水,还是再打一桶算了。”

他拎着空桶来到压水机这边,下了一晚上的雨,压水机的筒子里已经灌满了水,刚好省得往里面加水。

“咕噜咕噜”

一切都收拾好后,林岳才换上了黑色的粗底布鞋,跨了箩筐朝山上走去。

往外走的路上,羊粪蛋子拉的满地都是,黑黢黢的都没地下脚,走路都得像扫雷一样步步惊心。

“没记错的话,我这会应该是刚从林业局,被下放到河西林场,丢了工作的时间吧!”

他清楚的记得,前世为了早点工作赚钱,他初中之后没有考高中,而是听从了老师的建议,考了个中专。

因为老家是全国有名的建筑之乡,一开始是想学个土木工程来的。

谁知那年中考,土木老哥们内卷得太狠,他考得又发挥失常,被调剂到了农林专业,村里人笑话称“跑城里去学种地。”

好在毕业后运气还不错,进入了林业局,也算混了个编制内的铁饭碗。

吃上了公家饭,很快就有人上门给介绍了对象,俩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互相摸透了底细,知道了深浅。

事业有成,爱情美满,当时只觉得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可好景不长,林业局的位子还没捂热,就突然被下放到了河西林场,说是年轻人要从基层干起,才能得到锻炼。

河西林场虽说是个国有企业,但经营不善,已经到了破产重组的边缘。

可以说是全县、乃至全市效益最差的林业单位,分配到这几乎不亚于下岗。

未婚妻王雪菲一听说这个消息,当晚就直接翻了脸:

“咱们实在不合适,还是分手吧,你以后再也不要来纠缠我......”

不管林岳怎么解释和挽留,都没能让她回心转意。

可结婚的日子都定了,喜糖和请帖也发了,彩礼也给出去了,就连家里养了三年的老山猪也给杀了。

现在要分手,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上她家讨个说法。

准丈人家弟兄五个,还有是包工头的,有钱有势,而他家大伯和父亲去世后只有俩姑姑,势单力薄,不光钱没要回来,还被人家给一顿羞辱。

“姓林的,咱俩才认识一个月,你就占了我的便宜,还有脸来要彩礼?”

“就算给我一百万,能买回完整身子吗?”

“一个村炮,还想娶我们县城的女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

林岳听得忍无可忍,说出那晚吃过夜宵,是她非要拉着自己去宾馆的时候,丈人直接抄起擀面杖,差点打起来。

反正为了不退彩礼,他们家真就是脸都不要了。

那个年代,想打官司也费劲,你说法律的话,人家只是想笑。

还能有一百种话术,来跟你胡搅蛮缠。

最后人财两空,让他精神备受打击,几乎一蹶不振,国有林场又转包给了私人承包商,工作都还没安排就被开除了。

无奈之下只能外出打工,漂泊半生,未逢明主,连个媳妇都没娶上。

家里父亲去世的早,姐姐又嫁到外乡,留下母亲张桂兰成为空巢老人,冬天扫雪的时候不慎滑倒,磕到后脑勺导致了失忆。

......

一阵凉风吹来,让林岳的鼻子忍不住有些发酸。

“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种女人不值得让我伤心。”

老天既然给了重开的剧本,说什么也不能再重蹈悲剧了,一定要把这个家撑起来。

外出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山里的好货这么多,随便收一点,都能维持得住生活。

走了半个多钟头,林岳来到了山下的河西林场附近,这里有大片的植被,各种山货都非常多见,小时候没少来这采着吃。

可他绕着附近走了一圈,发现已经被人给用镰刀全部砍掉了,没砍的地方也用农药喷洒了一遍,草木全都蔫巴巴的,坡上还扔了几个敌敌畏的空瓶子。

再往前走的话,就是林场的栅栏范围内了,不仅上了锁,还竖了一个通告牌。

“广大村民请注意,如需购买山货,蔬菜,水果,请移步南门供销社,蘑菇六毛一斤,木耳五毛一斤,核桃九毛一斤......”

看着上面标注的价目表,林岳心里一阵冒火。

把荒地里的野菜,山果都给砍掉,或者打上农药,然后逼着大家去供销社买菜,也不知道是哪个孬种玩意想出来的损招。

原本不要一分钱的东西,才私有化了一个月就敢卖这么贵,哈耶克见了都得大呼牛掰,甘拜下风。

别说他身上没带一分钱,就是有钱,也不会去当这个冤大头。

看着四周没人,林岳灵机一动,闪过一个念头。

“搞垄断是吧,今天就来次零元购,让你知道什么叫自负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