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终还是成为了文抄公

听着父母俩的谈话,韩世明心里五味陈杂,三哥惹出来的祸,父母不说他也知道。

三哥韩世杰比他大两岁,在县里跟着郝木匠当学徒,勾搭上前岗公社的一个女孩子,俩人一来二去就钻了苞米地,眼下那闺女已经怀了身孕,把女方家长气得够呛,这不今天下午找上门来,要韩家拿出三十块钱彩礼,把人家闺女娶进门!

要不这事没完!

家里原本以为他考大学手拿把掐问题不大,就把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三十块钱交给生产队买了枣红马……

可千算万算,自己偏偏差三分没过专科线,想再复读就得交三十块钱的复读费,可家里现在一个子儿都掏不出来了!

一桩桩一件件烂糟的事情,把个韩老大给难得无计可施!

炕头传来父母的长吁短叹,一声声敲在韩世明的心头,他呆呆的盯着烛火,脑子里也在飞快算计着该咋办。

要不,后天那事……

不行,这辈子绝对不再和顾晓娟有任何牵连!

可人家不但可以安排他去农电站当临时工,还能给三十块钱嫁妆……

野鸡……

对了!

想起野鸡,韩世明眼睛一亮,急忙把口袋里那份报纸翻出来,将《诗刊》的征稿启事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写啥呢?

他挠挠头,抓过钢笔,抽了点墨水,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却又皱着眉头划掉。

写作这事,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都想当大作家赚稿费,可一落笔就麻爪了。

故事架构、行文逻辑、人物塑造、遣词用句……

都是学问!

他终于明白后世文抄公们的痛苦了!

想要原创……

非不为也!

实无力也!

至于诗歌,更是难上加难!

诗歌的核心在于用最精炼的文字雕琢出复杂的情感,相比小说和散文,对文字的要求更高!

真是难死个人!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的思想发生了巨大转变,从之前的批判文抄公,到理解文抄公,最终成为文抄公……

二叔说的对,啥玩意都要看发展嘛!

关键是抄谁的?

让我想想……

他搓搓手指头,紧握钢笔,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

“当我老了,站在高耸的山坡上,最后望一眼黄昏中的老屋,望一望朝霞……”

这是取自后世诗人戈麦的《当我老了》,韩世明总觉得原搬照抄着实有点……

写着写着,他停下笔,抹一抹眼泪,一块块记忆碎片涌上心头,他又想起前世自己六十岁那年,站在后山遥望自家老屋那一刻的心情。

彼时父母都已故去,自己也早就和顾晓娟离了婚,孑然一身,眼睁睁看着承载自己无数记忆的老屋被推土机碾平,仿佛把他最后一点记忆都彻底抹去,如今想起,仍是心痛不已。

他擦干眼泪,勾掉几行字,想了想,又按照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凝练出几句话,写了上去。

“当我老了,倒在尘埃里,黄昏照在我身上,生命的气息渐渐剥离……”

呼!

看着自己洋洋洒洒三十行诗,他挠挠头,咧嘴一笑。

说是稿酬从优,可不要耍赖皮哦!

韩世明又提起笔,眼珠一转,想到一个笔名,刷刷写在落款处。

“戈稻。”

他心满意足的将这页薄薄的纸叠起来,准备明天送到邮局邮寄给《诗刊》杂志社,忽然又皱皱眉,如果这篇诗歌不能为编辑青眼,怎么办?

要不……

想到这他没来由一阵心慌,打野鸡究竟能赚多少他心里还真没个底,保险起见,干脆咱也当一把文抄公吧!

他又提起笔,凝神片刻,写下第一行字。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对不起了海子,等将来有机会再好好报答你吧!

月过中天,夜已深沉,王桂芬睡了一觉睁开眼,见儿子还在昏黄的油灯下奋笔疾书,不免有些心疼,轻轻问了一句。

“几点了还不睡?”

“马上睡了!”

韩世明心满意足的落下最后一个字,轻轻吁了口气,掀开被角钻进被窝。

八月的份东北,天气已经有了丝丝凉意,温暖的被窝让他惬意打了个哈欠,虽说眼下困难重重,但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洋洋洒洒两篇诗歌,若是都能顺利发表,最起码也有十块稿费进账!

可眼下信封和邮票钱还没着落……

算了,睡觉,明天再说!

高粱掺地瓜的粥,烀茄子,再加上一盘绿油油的蘸酱菜,这就是一家人的早餐。

不见半点荤腥。

不过这等伙食对于家里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最起码不是还有粮食么?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韩世明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端起饭碗,唏哩呼噜先干掉两碗高粱米地瓜粥,暖呼呼的食物进了胃里,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爸,野鸡……”

“我听你二叔说,现在公社不让卖东西,说是抓着就判,你……”韩继宗的脸色很不好看,糟心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再苦再难他都得挺直了腰板扛着!

“我们语文老师好这口,以前我看他买过。”韩世明扯了个谎,“我找他去。”

“那行吧,你加点小心,早点回来!”

“嗯,知道了爸!”

昨夜露深水重,他一路走到昨天打窝子的山坳里时,裤腿早已湿透,韩世明只得蹲下来,手攥着裤脚使劲一拧。

咔嚓!

卡其面料的裤子直接被撕开一道口子,韩世明无奈抖了抖裤腿,不敢再使劲拧了。

这条裤子……大哥穿完三哥穿,三哥穿完才轮到他,能支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布鞋也被露水浸透了,被风一吹,撕拉拉凉意透骨,他干脆找了块干爽的地面,一屁股坐下来,脱下鞋,用手使劲摩挲脚面,总算苍白的脚背泛起了红色,身子骨也渐渐暖和起来。

“摩擦生热!”

活学活用!

他一咧嘴,嘿嘿一笑。

东方天空泛起了一道道苍白的光芒,太阳出来了,像个圆圆的烧饼挂在树梢,看得韩世明又饿了。

他把路边顺手“牵”来的高粱穗洒在山坳里,如法炮制一番,又趴在半山腰,远远看到清晨出来觅食的野鸡们像没头苍蝇似的扎进来,果断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野鸡们四散奔逃,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好几只,有的还没死透,正使劲撑着脖子,翅膀张开,保持逃跑的姿势。

韩世明扔了喷子,一个箭步冲下山坡,抓起一只受了伤还在往草丛里钻的野鸡,抻起翅膀一别,野鸡就只有抻长脖子等死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