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旅行记忆之嘉峪关

正所谓寂寞在唱歌,孤独在流浪。每到一地扑鼻而来的感觉是风格迥异的,谈不上好与坏,只会令人回味无穷,故作此系列以为实物纪念,或他日重回此处取经,或撒散花香令过路者驻足欣赏。之所以令此地为开篇杂文,是因为茫茫荒芜中给予了我丰富的创作源头。

对嘉峪关最初的印象只停留在这句:巍峨万里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

一下火车,天正下着小雨,明明只是十月竟寒意袭人。一家牛肉面馆里见到的张张面孔是我前二十年里最熟悉特征:黝黄的皮肤下隐藏着憨厚的笑容。回到寒风中继续等待着接车司机,许久后才出现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叔。好容易和一家三口拼成了个小散团,于是乎就这么愉快地出发。

第一站嘉峪关古城池。方圆数里的荒漠中孤傲地屹立一座城,城中士兵每日积极操练,冲在帝国最前线用血肉之躯拉起了一道钢铁防线。历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在一次次你争我夺中被浸润成了红色,又在千年后的风沙中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想想倘若有一个极好夜晚能在此登高观星,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观呢?一家三口也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哥一家来自WLMQ,下站是去兰州游玩,老哥不停地给自己上小学的女儿科普着什么叫做瓮城之类云云,做了一个很称职的小朋友玩伴。老哥对老婆女儿的称呼也很讲究,老婆叫大宝,女儿叫小宝。怕是岁月不饶人,一家三口在第二站入口匆匆照相打了卡便赶了火车。没想到当我在长城上的时候他给我发了短信,说很是抱歉打扰了兴致,也是暖暖的呀。

第二站悬臂长城。这段长城地理位置也不是很特殊,倒是因为这段坡度极其陡立,建设难度之高而闻名。曾经登临黄山山顶产生的山高人为峰征服感已在内心深处占据了重要的位置,这次也想拥有。不断地暗示自己没有黄山陡且险,亦不知中途休息了几次,遂也就不过如此般地到达了最高处。远远近近看到零零星星有人站在座座山头顶峰,我想这便是我们整个地区人们特有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倔强表现吧,幸运的一点是我总结了出来。站在高处,你可以看到座座山微红着脸邀你入深处,也可以看见不远处城市工厂的浓烟,蹦蹦跳跳中,从这座到那座。

第三站讨赖河大峡谷。他们原本叫这里长城第一墩,长城的起点。景区入口离景点两公里,果断徒步。见过草原的天苍苍野茫茫,却从未见过这般荒芜的空阔。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油然升起,真想坐地观日出日落。来到土墩跟前,被背后附带的景点所吸引,一条长长的大峡谷。平生第一次见过这般盛景,开心地像个孩子一蹦一跳,到了一条长长的联系两岸的铁索桥跟前。说是不怕那是假的,但看着周遭人颤悠悠的面容,反倒也不想怕。耳机里播着一首热血的日文歌,故作平和地在摇摇晃晃中保持平衡稳步向前。中途有段停下来拍了照片,看见身后有些恼怒又害怕的张张脸,抱歉式回笑赶紧继续向前。岸那边的远处有一座绵延数里的山脉,祁连山。

第四站魏晋古墓。五胡乱华时期,中原人口锐减。汉人要么南下开垦,要么躲进河西走廊寻求庇护,河西走廊迎来了最繁荣的时期。据说景区几公里内有着大大小小千余座古墓(目前只开放一座),中国邮政的logo就源于其中一座古墓壁画。对于这种堆砌式力学构造并不感兴趣,倒是一旁保安小哥怼人式科普让人的内心忍俊不禁。玄乎其玄的一些描述,如年初来了个仙风道骨的白衣道士携一男一女现场讲解着风水学云云,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那天眼界阔得有些迅猛,但令我意外收获最大的是:载我一路的司机大叔。

起初我们只聊一些简简单单话题,比如他和上高三的儿子相互间如何斗智斗勇。后来发现,彼此可以深层次切磋交流,才便有了如今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一天的了解下来,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一个人丰富的大半生:

建国后有一对辽宁鞍山的情侣响应国家到西部的号召,来到了河西走廊尽头的某钢铁工厂,后来他们儿子也顺利上完大学。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转眼间他们的儿子也变成了年轻人。

此时这年轻人觉得一直都在这片土地生活,遂去了一家浙江私企,赚得几倍于内陆的工资,过得也是潇潇洒洒。可惜出了一些状况,父母也怂恿他回家,几经思索,他回到了父母所在的钢厂(他对我说,谈不上后不后悔,父母只是建议,真正做决定的还是自己)。父母的积攒使他到了一个不低的位置,但要往上走,忍受岁月的消磨是第一道坎,他也曾写过很多优秀的企业文章被报道,也算是能聊以自慰。

年轻人有一个爱好是飚摩托车,他两眼放光地说着他有怎样的豪华赛车,并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称好些都是飙车事故后镶的替代品。接下来他的叙述给了我一个画面,摩托车承载的是灵魂:夜晚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边,远山时有时无狼的嗷嚎,疾驰在无人区的公路,发动机阵阵作响的轰鸣声,空气杂质打在脸上的强烈触感,再一脚到底的油门,离谱的快感使整个人摇摆于真实与虚拟之间,这怕便是灵魂与肉体的临界。

后来他玩得有些累了,也看到身边的朋友各个都有了家室。有一天他去办业务,在柜台看见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鼓足勇气要了电话号码。女子先是迟疑了一下,他连忙解释他在哪哪工作并不是坏人。女子最初给的只是科室电话,慢慢才给了私人的。就这样一来二去,走到了结婚。买房的时候他没有向家里张口,自信满满地对着妻子说:走,我们去兰州!在兰州邮票市场,他卖掉了一些儿时开始就攒的邮票。他虽开着车,眼神却回到了从前,忍不住笑了笑,继续补充道:妻子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有些傻了眼睛,抱着那一堆堆守了一夜。车继续向前行驶,记不清是哪个片刻,他冷不丁且意味深长地告诫我:当你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就是真的该去做这件事的时候。现在才明白一个人意味深长地告诉你道理的时候,也许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他从过往中提炼出的感慨。

结婚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去旅行。妻子晚上容易瞌睡,有时他们又得走夜路,他便把妻子绑在自己的背上,她睡她的,他开他的,算是相依为命。有次去了祁连山深处,照旧她睡她的,他开他的,不同往常的是他们周围惊现五六匹狼。此刻他知道不能叫醒妻子,她太容易慌张,只能沿着唯一的大型采矿车压过的轱辘印往海拔更高处开才有希望。大约过了十几公里安全后,他觉得他已经不害怕,下车想点燃一根儿烟,却颤抖着怎么点都点不着。所以妻子有时幽幽地说,这辈子最难忘的事都是和他旅行中发生的。

再后来,四十多岁时的他和朋友骑摩托车去了XZ。一路上看到虔诚人们的跪拜,心也干净了不少。过唐古拉山风口时,严重的高原反应让他差点没调整过来。那一趟回来,便再只是希望家人能是健健康康的。如今的他等着儿子顺利高考后趁着还能走动开始去游山玩水。

和他的攀谈中,我发现他是孤独的。他也承认自己是孤独的,并告诉我说人本孤独,没有谁完全能理解另一个人。是的,不然两个就变成了一个。可能他妻子的知识层面和信息密度已经远不如他,不过我能感受到他还是很爱着她。最后大叔有些着急回家吃饭,可能不只是饿了吧这么简单。有趣的是,他也会被钱财所束缚困扰。这打碎了他的高大形象,不过渐渐回过神反应过来,我们都是立体的,均游走在理想与现实之间。

对于这座城的其他记忆还是有的,不过相对于这些来说,显得不值一提,就到此吧!

后记

汽车疾驰在无人区的公路上。大叔对我说,看见窗外的一个个土堆了么,我们当地人称之为战墓,这里原本就是古战场。

是啊,几千年的风沙就会有几千年的故事,有的曾被人所熟知,有的却从来无人知晓,然后就都这样被埋在新的风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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