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求收藏,求推荐)

洛水桥头的青石板浸着晨露,穿杏红襦裙的姑娘蹲在苇草丛里捡药渣。腕间红绳缀着的银铃叮咚作响,惊起芦苇荡里浅眠的寒鸦。

“阿沅姑娘,你这铃铛好生别致。“茶摊老板娘递来姜茶,目光扫过她发间新折的桃花,“倒像古籍里说的往生铃。“

姑娘指尖颤了颤,滚烫的茶汤泼湿袖口。老板娘慌忙去擦,却见她雪白小臂上浮着片赤鳞纹——那纹路竟与十八年前洛水河畔的魔尊画像一模一样。

更深露重时,姑娘推开草庐柴扉。案头烛火“噗“地爆开灯花,映亮墙角斜倚的玄铁剑。剑穗上褪色的桃木簪突然无风自动,在宣纸上划出带血的偈语:

「月照双魂归墟处,桃花劫起星斗移」

秋闱放榜那日,青州城来了位布衣考生。他执笔时总望着城南草庐方向,朱砂笔尖悬在“天地“二字上久久未落。监考的学政大人突然腹痛如绞,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呕出三枚带血的弑神花种。

是夜城隍庙阴兵过境,有人看见书生抱着昏迷的采药女踏月而行。他们经过的巷陌开满血色桃花,每片花瓣都映着灵台雪山的冰棱。

“你果然醒了。“书生在断崖前驻足,身后追兵举着的火把照亮他颈侧赤鳞,“当年你用半块往生玉替我改命,可想过要还这笔债?“

怀中的姑娘忽然睁眼,眸中流转着星河万象。她指尖轻点书生眉心,三万六千世记忆如洪流倾泻——原来那场弑神之战的终局,双魂化作的星屑早已渗透七界命脉。

崖下传来冰层碎裂声,装着前世身的冰棺浮出水面。棺中除了魔尊遗蜕,竟还有具缠绕桃枝的女尸,心口插着把刻有司马家族徽的匕首。

七百年后,说书人惊堂木拍碎最后一段传奇:

“……那对璧人携手跃入往生河时,三千界桃树尽数枯萎。待来年惊蛰,灵台雪山竟开出漫山弑神花,花蕊中坐着对双生婴孩——“

茶客们哄笑着散去,没人注意柜台后掌柜的腕间赤鳞。后院古井突然泛起金光,穿杏红襦裙的少女打水时“哎呀“一声,拽上个湿漉漉的青衫书生。

“姑娘可否见过在下的桃木簪?“书生抬眼刹那,井底传来冰棺开启的轰鸣。

少女腕间银铃骤响,十八里外新坟上的黄土簌簌滑落。坟中玉碑浮现血字:「此劫为天地同寿局,破局者当以双魂祭天道」

暴雨倾盆而下,他们相视一笑,携手走向雪山之巅。身后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恰似当年往生河里的星芒。

民国七年,姑苏城外寒山寺的桃花汛来得蹊跷。

我攥着银元挤进戏园时,台上正唱到《锁麟囊》“春秋亭“一折。薛湘灵的红盖头被风掀起半边,露出眼尾朱砂痣的瞬间,我怀里的罗盘突然疯狂转动——那分明是师父临终前提到的“赤鳞映月“之相。

“小姐,班主请您后台说话。“梳双髻的小丫头拽我袖口,腕间银铃脆响竟与师父坟头的招魂铃一模一样。更骇人的是她递来的茶盏里,浮着朵血色桃花。

后台弥漫着腐檀香,薛湘灵正在卸妆。铜镜映出她光裸的后背,本该是雪肤的地方布满鳞状疤痕,正中央赫然是半枚司马家族徽。

“宋家堪舆第廿三代传人?“她头也不回地开口,戏服水袖扫过妆台,掀开本泛黄的《灵台雪山志》,“你师父没告诉你,民国三年黄河清淤挖出的青铜棺,刻的也是这个纹样?“

窗外惊雷炸响,戏台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我们冲回前厅时,满座看客皆成白骨,每具骸骨天灵盖上都插着支桃木簪。

夜雨打湿了薛湘灵鬓边绢花。

我们在白骨堆里翻出本残破的戏折子,泛黄的封皮写着《桃花劫》。当我的血滴在“司马承轩“四字上时,戏园梁柱突然浮现星图——正是寒山寺遗失百年的《天官分野图》。

“你师父掘过的那个明墓...“薛湘灵蘸着胭脂在墙上画符,“棺中女子口含的玉玲珑,现在镶在总统府穹顶的时钟里。“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师父从洛阳金村大墓回来时,怀里紧紧抱着个鎏金匣,匣盖上蜿蜒的纹路与薛湘灵背上伤痕完美契合。他咽气前瞪着眼睛指向北方,指甲缝里塞满桃木屑。

薛湘灵突然拽着我扑向戏台。机关转动的轰鸣中,我们跌进个青铜墓室,壁上长明灯映照出令人窒息的景象:三百尊陶俑呈送葬队列,每具陶俑心口都嵌着块往生玉残片。

最深处的高台上,凤冠霞帔的女尸正在缓缓坐起。她左手握着的玉如意,分明是寒山寺镇寺之宝;右手却攥着把美式柯尔特手枪,枪柄刻着青天白日徽记。

女尸睁开眼睛时,整座姑苏城的灯都熄了。

薛湘灵突然夺过我的罗盘砸向东南角烛台。青铜墙壁应声开裂,露出后面贴满符咒的密室——墙上挂着的黄埔军校合影里,站在蒋中正身后的年轻军官,颈侧隐约浮着赤鳞纹。

……

“民国三年黄河清的不只是淤沙。“她扯开领口,露出完整的司马族徽,“还有从灵台雪山冲下来的冰棺碎片。“

女尸喉间发出非人尖啸,我们身后陶俑队列突然活过来。当第一个陶俑的佩刀刺入我肩胛时,怀里的罗盘迸发金光——师父临终塞给我的护身符,竟是块刻满殄文的弑神花铜镜。

薛湘灵趁机将胭脂盒拍在女尸额间。殷红脂粉遇风即燃,烧出个贯穿古今的通道:我望见承轩与阿沅在冰棺前结契,望见父亲在黄埔军校擦拭佩枪,望见自己正在民国七年的雨夜翻开《灵台雪山志》...

“该醒了。“女尸突然开口,声音却是阿沅的,“这局棋,才下到中盘。“

晨光穿透瓦缝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寒山寺禅房。枕边放着本《桃花劫》戏折子,夹页里的泛黄照片上,穿旗袍的薛湘灵正与戎装父亲站在青铜棺两侧微笑。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庚辰年霜降,司马氏第一百七十九代守棺人合影于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