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立命

暮霭沉沉，天色将晚，张旸孤身静坐于那简陋的茅草屋内。

身前火盆中跳跃的火苗，映红了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坚毅的轮廓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冷峻。

屋外，传来簌簌细碎脚步声，似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

未几，一着葛布衣衫之妇人，轻启木门，手中稳稳端着一碗汤食，莲步轻移而入。

“渠帅，切莫再等啦！这饼汤眼瞅着就要没了热气，快趁热用些吧！”

妇人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关切。

张旸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看向妇人说道：

“再等等，那些上山的兄弟尚未归来，我心难安，食难下咽……”

话至一半，他忽然停顿了一下，面色微微一沉，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相问：

“外面可有人对今晚汤食颇有微词？”

妇人端着汤食，轻移莲步近前，稳稳放下，而后抬手轻轻一捋那喇叭状衣摆，双腿并拢，侧身坐于一旁，嘴角带讽道：

“那群人哪识好歹，一路上聒噪不休，要不是渠帅有令，姐妹们早想给这群混账些教训了。”

如今这妇人掌管着钱粮，又有张旸的支持，行事说话都底气十足，平日里见谁不顺眼，都要忍不住刺上几句。

张旸双手抱于胸前，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在这群妇人的帮助下，他已然将这群黄巾众分化掌控了大半。

然而，队伍里更多的单身懒汉和老者，没有女人在耳边吹枕边风，每日依旧嘴里不干不净，一路上没少和那些有家室的爷们干仗。

见张旸一脸淡然，似是并不在意这些琐事，妇人将汤食又往前推了推，脸上也扬起一抹笑意，说道：

“渠帅笑起来甚是好看，往后当多笑才是。笑口常开，诸多烦扰自会消散，如此一来，心系渠帅之人，心中也能安宁宽慰不少。”

张旸闻言，薄唇轻抿，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此时，妇人见他这般模样，索性直接将汤食塞到张旸手中，语重心长地劝道：

“渠帅万望保重贵体！妾虽一介女流，然此些时日，目睹渠帅之才略与仁义，感佩于心。众姐妹皆由衷坚信，以渠帅之能，日后成就一番大业，实乃指日可待之事，不过迟早之分罢了。”

张旸看着手中的碗，整个人瞬间一怔，这句话，过去他曾听过无数次。

刹那间，往昔兄弟们的面庞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仿佛他们正站在眼前，对着他说着同一句话。

他拿着碗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碗中泼洒出来的汤食，粘在了手背上，那滚烫的温度，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

妇人见状，急忙伸手去拿布，想要帮忙擦拭，却被张旸抬起左手拦住。

他另一只手稳稳端着碗，微微低头，小口小口地吞吸起汤食来。

吃完后，张旸将空碗递还给妇人，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说道：

“多谢！”

妇人见张旸吃完了汤食，心中也是欢喜不已，双手接过碗，说道：

“此乃我分内之事，渠帅早些安歇，我先回去了。”

张旸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妇人离开。

然而，妇人的身影才刚消失在门外，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没过一会儿，妇人又匆匆探进半个身子，高声说道：

“渠帅，我家那口子他们回来了。”

张旸听闻此言，立刻站起身来，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只见熊熊火把的映照下，十六位汉子簇拥着朝这边走来。

待他们走到张旸身前，众人整齐划一地抱拳，齐声高喊道：

“渠帅！”

张旸看着他们略显狼狈的模样，神色温和，和声说道：

“诸位兄弟辛苦了，先去吃些汤食，填饱肚子，再慢慢叙事。”

汉子们都是急性子，一听这话，迫不及待地相互推搡着，将王六挤到了前面。

王六转过身，狠狠地瞪了其余人一眼，而后才转过身，对着张旸恭敬地说道：

“渠帅，我与兄长们分成八队，两人一组，朝八个方向前行，皆行了十里有余。兄弟们一路上仔细搜寻，并未发现匪寇与汉军踪迹。”

张旸剑眉瞬间一蹙，额头不自觉地皱出一个“川”字。

这山中竟无匪寇，那这村子怎么会好端端地空无一人？

此事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一阵思索无果，张旸虎眼微微眯起，随即对着汉子们摆了摆手，说道：

“行，我知晓了，你们都先去用饭，等食毕，再来我屋内，我有要事与你们商议。”

汉子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这话，纷纷躬身应道：

“喏！”

说完，他们便匆匆叫嚷着跑走。

张旸看着汉子们匆匆离去的背影，目光微闪。

好一会后，他才转身便回到屋内。

一刻钟后，汉子们有说有笑地折返回来。

他们走进张旸所在的茅草屋，一眼便看到盘坐在火盆旁闭目养神的张旸。

众人的欢笑声瞬间戛然而止，十六人整齐地抱拳，高声说道：

“渠帅，我等来了。”

张旸缓缓睁开双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各自寻地坐下吧！”

十六人也不扭捏，大大咧咧地直接围坐在火盆前。

此时，张旸看着众人，开口问道：

“汝等觉今晚汤食如何？”

十六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

其中一人眉头紧皱，神色凝重，沉声问道：

“渠帅，莫不是我等干粮不足了？”

张旸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道：

“确是如此，若不是先前劫得不少汉军携带之干粮，我等早就断粮了。所以，当下之急，是要设法寻觅吃食。”

十六人闻言，纷纷闭嘴，齐齐将目光投向张旸，满心期待他能想出解决之法。

张旸伸手在火盆上烤了烤，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

“其实办法简单，靠山吃山，我等身后这巍峨太行山，养活我等这些人绰绰有余。”

十六人中，不少人都是猎户出身，一听这话，顿时感觉自己有了用武之地，一个个咧开嘴笑了起来。

忽然，张旸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汝等此番出去，可曾发现兽道？”

十六人纷纷点头，脸上满是欣喜之色，随即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直到张旸抬起手，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张旸目光扫视众人一圈，而后直接吩咐道：

“我欲操练一支强军，以承黄天大业。明日，汝等各自行事，遴选兵丁。唯收那些还愿为黄天奋勇厮杀的青壮。若有心存退意者，切勿逼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