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大学的天文台穹顶破了个大洞，正午的阳光穿过锈蚀的望远镜支架，在操作台上烙出焦糖色的光斑。林渊躺在拼接的防辐射垫上，任由二狗子用尾巴蘸着荧光药膏涂抹伤口。那只变异老鼠的尾巴尖泛着淡金色，每次扫过皮肤都带来薄荷般的清凉。
“你这手艺比星火同盟的医疗舱强多了。“林渊戳了戳老鼠圆鼓鼓的肚皮，“说真的，你是不是偷偷上过兽医网课？“
二狗子翻了个白眼，尾巴突然变成钢针扎了他一下。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穿工装裤的短发女孩推着餐车穿过废墟，车轱辘在菌毯上压出彩虹色的黏液轨迹。
“醒得正好！“她一脚踹开半塌的铁门，餐车上堆着还在蠕动的发光面团，“七七牌机械工坊今日特供——量子韭菜盒子！“
林渊盯着那团试图逃跑的面食，默默把老比尔送的铅盒挡在胸前：“你们机械系改造食材的方式...挺别致啊。“
“不识货！“七七扯下一块面团拍在望远镜基座上，面皮自动包裹住断裂的齿轮，“这叫自修复压缩干粮，吃一半留一半，三小时后又是个完整的包子。“
仿佛为了证明，她掰下半块韭菜盒子扔向窗外。面饼在空中舒展成降落伞，精准盖住巡逻无人机的摄像头。失控的机器撞进菌毯丛，立刻被发光的藤蔓缠成粽子。
“最新款诱饵弹，加了双倍辣椒粉。“七七得意地甩着扳手，“老比尔用三罐牛肉罐头换的配方。“
二狗子突然竖起耳朵，瘸腿在操作台上踩出摩斯密码的节奏。林渊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菌毯覆盖的足球场上，十几个幸存者正在用梦境能量修建水培农场。有个男孩试图让番茄苗结出灯泡，结果种出了会尖叫的食人花。
“新来的园艺师。“七七嚼着螺丝钉形状的糖果，“上周在时代广场用披萨种出过土豆地雷，可惜把饕餮集团的侦察队引来...“
她突然噤声，机械义眼转向东南方。林渊颈后的罗盘纹身微微发烫，但只看到几只变异鸽子在啄食发光的苔藓。那些鸟类的喙部退化成吸管状，正啜饮着菌毯分泌的甜味黏液。
“放松点，巡逻队刚清理过这片。“老比尔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老头像变魔术般从袖口抖落烤红薯，“尝尝真正的食物——用三号反应堆余温烘的。“
林渊掰开焦黑的外皮，甜香让他恍惚回到陨石降临前的秋日校园。那时天文社的微波炉总被地质系霸占烤红薯，陈教授一边抱怨碳水化合物影响观测精度，一边偷偷往兜里塞最大的一块。
“没下毒。“老比尔啃着红薯皮，“你昏迷这三天，七七把你改造成半个机器人了——现在左腿胫骨是钛合金，膝盖能发射胡椒导弹。“
林渊差点被红薯噎住，慌忙卷起裤腿。正常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齿轮状的金色纹路在血管间流动。“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救了你小命。“七七掀开他后衣领，青铜罗盘纹身已被机械环束缚，“时空乱流导致克苏鲁之瞳的烙印暴走，不加装抑制器的话，你现在应该浑身长满会说话的蘑菇。“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窗外突然传来欢呼。水培农场的食人花爆炸了，溅出的汁液让菌毯疯长成吊床。幸存者们躺在弹性十足的菌丝上，用梦境能量捏出汉堡形状的云朵。
“这是...在玩过家家？“林渊的下巴差点脱臼。
“末日生存心理学。“七七在操作台上摊开电路图，“每周二四六是造梦游戏日，否则成年人会先于食物发疯——上周有个程序员幻想出代码牛排，结果被自己写的递归算法送进ICU。“
夜幕降临时，天文台顶变成露天餐厅。幸存者们用荧光苔藓编织成吊灯，菌毯在脚下铺就星空地毯。林渊被推举为主厨，掌心金纹在铁板上烙出银河煎饼。二狗子蹲在调味架前，尾巴卷着辣椒粉罐当指挥棒。
“这瓶是哈瓦那陨石辣酱，老比尔从饕餮集团运输队抢的。“七七把暗红色液体倒进量子火锅，“喝一口能喷火三分钟，适合当暖宝宝用。“
火锅沸腾的瞬间，菌毯突然开出发光的花朵。幸存者们举着自制的餐具——扳手改的汤勺、电路板折的餐碟——在蒸汽中分享荒诞的晚餐。有个女孩用梦境能量把酸雨凝成香槟，气泡里漂浮着微缩极光。
“比星火同盟的荧光糊强多了。“林渊给二狗子涮了片蘑菇，老鼠的胡须立刻卷成弹簧状，“话说你们从没想过反攻饕餮集团？“
人群突然安静，老比尔的红薯滚落菌毯。七七的机械义眼闪过一串错误代码，刀叉撞击声在穹顶下格外刺耳。
“看到西南角那个独臂男人没？“她压低声音，“前守夜人特种兵，现在每天用梦境捏老婆孩子的幻象。上个月有人提起反攻，他差点把整座水培农场烧了。“
林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男人正对着空气切牛排，餐刀每划过一次，菌毯上就多道愈合的伤疤。二狗子突然窜过去，尾巴卷着辣椒粉在虚空中画出女人和孩子的轮廓。男人怔怔地看着发光的线条，居然露出陨石降临后的第一个笑容。
后半夜轮到林渊守夜。他躺在望远镜基座上，看二狗子教变异鸽子跳踢踏舞。菌毯在月光下泛起珍珠母的光泽，像被揉皱后又铺平的星空图纸。掌心的金纹不再灼痛，反而随着呼吸明灭，仿佛体内藏着微型宇宙的昼夜交替。
七七的机械工坊传来焊接声，蓝光中隐约可见她在改造那架坠毁的无人机。老比尔在楼下打鼾，梦里还在念叨着“三罐牛肉换扳手“。东南角的男人抱着辣椒粉画出的幻象入睡，菌毯正悄悄修补他残缺的右臂。
林渊摸出怀表残骸，表盘碎片在掌心拼成残缺的星图。克苏鲁之瞳的烙印暂时沉寂，但当他闭眼时，仍能听到无数个自己在平行时空低语。最清晰的那个声音来自1999年的陈教授，他说“好好吃饭比拯救世界重要“。
二狗子突然蹦上胸口，尾巴尖指着天空。林渊抬头望去，云层裂开缝隙，真正的星辰在陨石尘暴后首次显露。那些穿越亿万光年的光芒洒在菌毯上，竟让发光的苔藓结出露珠。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滴星光落在指尖，化作跳动的辣椒籽。
“看来明天得扩建菜园了。“林渊把种子埋进菌毯，二狗子立刻撒了泡变异尿作为肥料。黑暗中传来七七的笑骂和老比尔的梦话，而星空温柔地注视着这个荒诞却温暖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