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周日在园子里被吻了,朝烟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哥哥。
她毕业了,没事做,在麦当劳打了一个月的暑期工,这周也不再去了。她一想到和哥哥的初吻是穿着麦当劳那件沾了一身汗的骚粉色制服,就再也不想去了。直到11点才起,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该先回家好好换件好看的小裙子,画个精致一点的妆再去,在山下等着顾伯找辆小车来接她,一辆小车也不一定非要通知哥哥嘛,拜托阎叔就行了。这样就能清清凉凉的,装扮好看的见到他。
就不会出了汗被空调冻到。就不会在他们接完那个头晕目眩的吻之后,对视缠绵的时候,还是很不争气的打了个喷嚏。
他们靠的太近了。她应激着低头,总不能打到他的脸上,可是额头还是重重的撞上他的鼻尖。
他也不会哄着她去换衣服,空调调高了好几度。到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才发现头发湿漉漉的全贴在脸边上了。
后来哥哥是怎么温柔的哄她,抱着她到沙发上一遍一遍的教她,说她可爱。
都抹不掉她确实就是打了个喷嚏。
啊,太不争气了。
她又想着,哥哥一定还在开会。他天天都很忙,忙着出差。周一周二在温哥华,周中在非洲,现在又在香港。开不完的会,一定很累。
虽然他们每天都联系,顾敬尧会准时在她11点要上床的时候,和她小时候每一个他出差的晚上一样,打越洋电话来。哄她睡觉,说他想她。有时候他不忙,他会开视频给她看看他办公室窗外的风景。
她好想抱抱他,窝在他怀里被他亲一亲。
那天晚上他们缠绵着黏在一起到晚上十点多,顾敬尧才送她回家。送到她家的小门口了,她在车上抱住他舍不得走。
“回去吧,宝贝,太晚了”顾敬尧哄她,可身体诚实的揽住她不放她走。
她哼哼唧唧的不要。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抬头噘着嘴委屈巴巴的问他,明明他下午告诉过她了。
“周六回来”揽住脑袋吻她的额头和眉尖,脸又贴上她的额头,他的呼吸有些重了,实在舍不得她。
顾敬尧想着,不然带她去出差算了。可过年过节同她爸爸讲带她出去玩玩还要假借着是做哥哥的名头,带她去出差又怎么算呢?长长见识?再说他还要去内罗毕考察,怎么能带她。
该再等几天的,下周他在京了,她就不必这样想着他要哭。可是她今天兴冲冲的,明摆着就是等不及了,他又怎么舍得让她不高兴。
他低头瞧她,轻揉着着她将哭未哭的小脸心疼。
良久,谁也没说话。
吻上她,揉进怀里。该说的话晚上都说尽了,每天都要打电话,回来了就陪她,她体谅他忙,他说不会。又嘱咐她不要和姐姐还有小妈生气,开了学就不大用回家。她又说他去非洲要注意安全,他说好,自从他在非洲出了事,她每次都很担心他。零零碎碎的,他在内罗毕的行程,住哪家酒店,转四个街区可以吃到烧鹅,她八点二十就拖了店里不大干净的地板,最后连她早上起来很不熟练的贴了几遍假睫毛他都知道了。七遍。
依依不舍的“回去了,烟烟乖”他说,
她抱着不动,
“抱你回去,好不好?”
她摇头,朝烟不敢让顾敬尧在她家门口抱她,传到姐姐耳朵里又要招麻烦。他知道的,他的意思是她真的该走了。
他又低头换个办法哄她:“那就在车里睡,好不好?就这样抱着你。”
她正点头。路上大灯晃了一下,是她姐姐的车回来了,一辆镭射紫色的跑车,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朝烟从哥哥怀里弹出来了。
吓成这样,他暗笑。又在心里埋怨她姐姐怎么这时候回来。
然后,戛然而止,那晚她端端正正坐着,好像做了什么错事,直到姐姐的车开进家门走远了。他才和哥哥说了再见,逃窜回家了。
————
朝烟趴在床上想着,好像是太夸张了一点。怎么吓成那样。她姐姐正忙着恋爱,哪有心思管她。
她们家的成分是复杂了点。
算起来,朝烟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一对才刚2岁的龙凤胎弟弟妹妹。哥哥姐姐是一个妈,爸爸入狱的时候离婚了但现在还住在左间院子里,姐姐比她大6岁,哥哥们她都不大认识。弟弟妹妹是一个妈,爸爸出狱的时候娶了给他看护的小护士,现在成了她小妈。她自己一个妈,她妈妈躺在华盛顿她家的院子里长眠。有区别的就是,只有她妈妈是没和爸爸结过婚的,她是彻彻底底的私生子。
她打小就怕姐姐,从见她第一面就怕。
朝烟第一次见到姐姐是10岁的时候。在一个夏日舞会上。
顾敬尧给她买了蓬蓬的白裙子和小皮鞋,又让宋嫂找人给她卷了好看的头发,在后脑勺拢起来一半系上蝴蝶结。看着像个婚礼上要发戒指的花童。他领着自家小孩很骄傲的去的,那么奶呼呼的一个绒团子,长高了点,穿上裙子好似扑在一团白色的羽毛里,任谁见了都要说可爱的要命。
朝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没见过这么多穿着公主裙子的漂亮姐姐在舞厅跳舞也没见过七八个水晶大吊灯,没见过在室外吹奏悠扬乐曲的乐队也没见过满院子都是拿着鸡尾酒的大人。七月的夜晚凉风习习,朝烟觉得这一切都不大真实。顾敬尧被人拉着谈生意,跟她指指草地上烧烤摊的位置,那里有几个小孩子,让她去玩一会,别跑远了,在那等他。
她很听话,烤烧烤的黑人大叔还给了她一串棉花糖,她说谢谢。拿着棉花糖站在草地上等他。
等了很久。
“妙仪!”朝烟听到后面有人叫,那是她姐姐的名字。有关她复杂的家境,顾敬尧有一天很诚实的跟她解释过的。她其实很希望自己还有一个家,还有亲人,哪怕那个家不欢迎她。
“赵妙仪!你哪里跑”朝烟听到一个欢快的女生又说,她转头去瞧。
离她不远的地方,三个大点的女孩绕成个圈打闹,看着像是,上高中。
她盯着看了一会。
“哎,妙仪,那小孩看你。”一个说,
“谁啊?”赵妙仪没看见,
“那边,你后边”
“诶?她怎么跟你有点像啊?”一个打趣道,
“你有病啊!怎么不跟你像啊?”赵妙仪打她,
“你谁啊?”赵妙仪转头看她,说实话,她也觉得有点像,她稍微有点慌了。
“姐姐?”朝烟很小声的说,
“谁是你姐姐?”她一下子慌的大喊。
她一向娇蛮惯了,她爸爸刚入了狱,正让她在朋友身边抬不起头,烦得很。这会又冒出来个来当她妹妹的,
有关她爸爸有个私生子这件事,在她妈妈口中还是听到过一些。她妈装不知道很多年了,也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也有难言之隐,于是装不知道也算相安无事。至于那小孩,她从来没见过。
“以为哪家的杂种都能飞上枝头当凤凰?疯了?”赵妙仪是真的慌了,她真害怕这人是她妹妹。
赵朝烟怔住了,这话她好像从哪听过。
她还记得姨父当着姨母和婆婆的面骂她:“你看看,狐媚子生的小野种,将来也得是个祸害人的。”婆婆和姨母甚至没理她,只是劝着姨父让他消消气。
此时的赵朝烟和那时一样,怔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静静的等着一干人等都走开了,把她忘掉。
而此时的赵妙仪气的发慌,她想这样的脸她是丢不完了。她还在上高中,生活中没什么比遭遇了变故的家庭和多出来的私生子更能让她抬不起头的。
赵妙仪说完才看见顾敬尧站在那女孩身后,也是怔住了。顾敬尧她当然是认识的,可是他们怎么扯上关系她上哪知道。要不是他们家出这些变故,搞不好她长大要跟这个有风度的浪荡公子联姻也不一定。但她现在想不起来这些,她快疯了。
她看见顾敬尧走过来蹲下,没理她,将那女孩抱在怀里,对她说:“小凤凰,我们走了。”
说着就抱起她走了,那女孩攀上他的肩膀好像哭了。
她跟姐姐的梁子就是这样结下的,赵朝烟想,在姐姐的世界里,她一直都是个能让她丢脸的角色。
朝烟又想到,
那时候她刚被顾敬尧从黔西接回华盛顿半年,一切对她来说都要适应。那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年幼的朝烟还来不及要哭的时候,另一个灾殃就在等着她。爸爸入狱了,妈妈去世,顾敬尧被审查,她被没见过的姨父和婆婆带回贵州,过了一阵子又被顾敬尧从贵州带回来。
夏日舞会的结尾很不浪漫,舞会后来顾敬尧带她早早回了家,她在车上一直抱着他哭,一言不发。顾敬尧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不管他们,我们烟烟是哥哥的小凤凰。”
“不哭了,宝贝。”
“烟烟不哭了,哥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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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烟想到这,很想给哥哥打个电话。她发消息问他有没有空,说想他了。他刚准备和合作伙伴一起去吃午饭,有几分钟空闲。
“怎么啦,乖乖”他有点累,很开心,也很想她,
“你好久都没叫我小凤凰了”她感叹,
“好久是多久啊,教你的时候不是叫了吗,”他笑的开心,“忘了?说我们小凤凰学的很快。”
她突然记起来哥哥走之前教她接吻的那个下午,不好意思起来“嗯”“啊嗯嗯”撒起娇来,
他笑她,上午开会的疲惫这会儿都扫空了,
他又听到对面的人说“哥哥我好想你啊”
“嗯,我也想你,哥哥明天就回去了”
“我去机场接你行吗?”朝烟翻个身继续说,
“让老高送你,不可以买冰激凌。”顾敬尧等不及要见她,想一下飞机就抱住她,又知道她会等着他的时候在机场偷偷吃冰激凌,
“哦”她佯装答应,
“烟烟不可以不听话”他戳穿她敷衍的假话,
她嘿嘿笑起来,两条小腿翘着摇,他们早已经太了解彼此了,“知道了,烟烟知道了,好啰嗦哦,哥哥再见!”
还是找骂,顾敬尧无奈着挂了电话。
他的确很想他的小凤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