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灰仙儿报丧

“吻醒睡美人的王子其实啊,是个出马弟子!你们不信?听我道来啊!睡美人15岁开始睡,一睡睡了100年啊,那得老成什么样了,就算是不变老,那身上的皴都得多厚一层?正常人有几个能亲的下去的?”

“那王子办事赶路走一半听说睡美人的事儿以后,就说要去救睡美人,自己的事儿都不干了,单枪匹马就去了,就是要吻那个厚皴睡美人啊。多神叨啊…”

披散头发盘着腿儿,我眉飞色舞吐沫横飞的给大家讲着东北童话故事。

“还有啊,那荆棘把其他救人的王子都给扎死了,就唯独这神叨王子去的时候,荆棘纷纷给他让路!凭的是啥?那肯定是老仙附体啊!这个故事里有说道得很!我跟你们说啊…”

故事讲到这里,看着众人都津津有味的听着,时不时还讨论着其中的门道,我赶紧拿出一个破饼干盒子,带着一丝狡猾的笑道:

“呦,今儿时间到了。想听下回分解,1元钱!明儿要讲灰姑娘的水晶鞋其实是黄皮子给的,放心放心,你们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故事绝对精彩!”

不少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都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我挨个收了过去,一眼数了个大概,能有十一二块。

刚刚把钱收完就听见一悦耳的声音响起:

“好了好了,散了吧。到时间做运动了!”

众人听见护士的声音立刻散了,小护士走了过来,看着我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这家伙,越来越像盲流子了,精神病的钱也骗。原来两三天讲一次,现在一天讲一次了?”

我笑着没说话,把钱递给了她。

小护士接过钱数了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票子递给我。

“正好又凑够一百了,你收好。”

“谢谢姐,还是你疼我。”

我笑着接过100块钱,快步回到自己的单间,把钱放到抽屉里,随后笑容淡去无力的躺在了床上。

我叫简熹瑶,今年18岁。

在这个精神病院生活了12年,除了不用吃药治疗以外,每天和这些精神病患者的待遇差不多。

到点吃饭,到点洗漱,到点去休息大厅和小院里放风。

至于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我也不清楚。

被关进来当晚大病了一场,醒来以后除了自己叫简熹瑶以外,其余事情就记不太清了。

只在午夜梦回之时,脑子偶尔会闪现出一个场景。

在一个大院子里,有个小男生总是对我笑,他的面貌模糊,声音也听不清…

这里的医生护士看我看得极严,没什么逃跑机会。

但对我都还不错,可能觉得这么个小孩子被扔在这里可怜,就把家里孩子不看的绘本玩具拿一些过来,带我读书识字。

刚刚训我的那个护士,看着凶,实际上心最软,常常往医院里带些零食。

还把淘汰下来的手机放到了护士站,她在的时候我就能用手机上网,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会上网以后,我明白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人得有钱。

没有钱,哪怕是跑出去了,也活不了。

想通以后,精神病放风的时候,只要准备好了,我就去给大家讲故事…

东北童话故事是我最擅长的,比如白雪公主的仙家是七个地精啊,灰姑娘的水晶鞋是黄皮子送的。

这种奇怪的故事,每天多少都能有几块钱,攒够100块钱以后小护士会帮我换成一张红票子存起来。

有钱心里就安稳些,若是哪天真找到机会逃跑,这些红票子至少能让我在外面不被饿死。

讲故事最是耗体力,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时,门被打开,跑进来几个人,用束缚带将我捆了起来,推着床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日子不对!日子不对!放开我!不是每个月初一嘛!日子没到呢!艹!放开我!”

挣扎无果,有些气急败坏。

他们把我放到另外一个房间以后就离开了,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符纸的朱砂腥气钻入鼻腔,青灰色墙面上,暗黄色符咒首尾相连蜿蜒成环,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法阵。

不多时,低沉吟诵咒语的声音贴着耳廓游走起来,符纸好似被风吹起,簌簌翻卷,每张符纸上的咒文都渗出暗色血液,沿着斑驳的墙面的凹槽,诡异流淌。

那些血线在头顶交汇的刹那,剧痛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痛得我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下意识的想要弓起身子,可手脚束缚带绑得结实,根本动弹不得。

猛地,符咒吟诵声骤然拔高,好似化作千万根钢针顺着耳道刺入大脑!

撕裂般的疼痛使得眼球不受控制地暴凸,嘶吼卡在喉头变成呜咽。

心中绝望,却疼得一句求救的话都喊不出。

当最后一道血线爬上头顶,所有符咒同时自燃。

蓝绿色火焰舔舐着天花板,火焰猛的朝我袭来!

“不!不要!”

“简…简熹瑶…”

耳畔突入一尖锐的童声,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的房间的天花板,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噩梦…

紧接着听见了“诶呦”一声。

歪头一看,一只小灰老鼠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揉了揉,伸头看了看我的床铺,看见我正在看它,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

“诶嘛,你睡觉这么吓人啊?怎么嗷嗷叫唤,我刚爬上床就被你给掀下去了,摔得生疼!”

说完又揉了揉屁股,没好气的说道:

“哎,说正事儿。我是你爷的传堂仙儿,我叫灰小胖。你爷…爷要死了…所以让我…让我过来找你。”

我坐在那里擦了擦汗,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爷爷?

这个词儿太陌生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管过我的死活,现在跑过来认亲?

呵,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对突然跑出来的小老鼠完全不觉得惊奇,也不害怕。

这精神病院里常有乱七八糟的诡异事件发生。

小老鼠会说话这事比起半夜鬼嚎,墙角里的精神病女鬼来说,真不算什么。

“死就死呗,人固有一死,早死早超生,代我向他问好啊,要办丧事儿的话别找我,我没钱。”

因为刚刚的噩梦,我有些提不起劲的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的怼了回去。

随后捧起床上已经翻到掉页的绘本认真看着,想要琢磨琢磨接下来一个星期讲什么。

挣钱才是正事啊。

正看着绘本的时候,小老鼠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这次明显有些着急:

“我说真的呢。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你,你赶紧收拾收拾。”

真的有人来接我?

能离开这里?

呵。

我不禁皱起眉毛,扔下绘本,俯下身看向小老鼠笑道:

“然后呢?又要把我当成什么祭祀品?要胳膊还是要腿儿?也成,好歹给我个痛快。省得每个月初一都要折腾我那么一回。”

说到这里,我都觉得好笑。

我在这里被困了12年,从没有人问过一次,至于那噩梦,也并不是虚幻的梦,而是每个月的初一,我都在重复遭受的苦难。

有时痛楚轻些,有时重些,但对我来说无疑都是折磨。

现在派了小老鼠说我爷爷要死了?

死就死呗。

找我做什么?

怎么的,难不成要像灰姑娘似的,给我整个水晶鞋和南瓜马车,参加老爷子葬礼去?

再送我个白马王子?

小老鼠看我那样子,挠了挠头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

“你的好运气要来了,赶紧收拾收拾吧。”

说完以后便钻回了床底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