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过去与未来

三年前，城都地区，桔梗市。

连绵的树海环绕着这座古老的城市，而在林海的一角，有一间简朴的小屋孤独地伫立着。

小屋里，浑身缠满了绷带，面色苍白如纸的白石晓呆呆地坐在床边，空洞地凝视着洒落在地板上的阳光。

“失礼了。”

门外传来温和的询问声，下一刻，没有等待白石晓回应，一个女子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她一副巫女打扮，白衣绯袴，长发如瀑，面容柔美，但却带着一种忧郁清冷的气质，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巫女一般。

走进门后，她也没有多做询问，径直走向了坐在床边的白石晓，然后就把托盘放到一边，一如往常地开始给他检查伤口、诊断状况。

而呆坐在床上的白石晓也毫无反应，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任她施为。

“伤势已经开始好转了，接下来也请跟之前一样，不要剧烈活动，安静休息。”

片刻过后，清冷女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同之前一样重复叮嘱了一遍，便准备转身离去。

“请问……”

身后传来磕磕绊绊的声音，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白石晓只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像砂纸一样，声音跑调嘶哑。

但他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继续说下去。

“请问你有看到……和我一起的那只喷火龙么？”

“……”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转身，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抱歉，它把你背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

这个受了重伤的少年是她在几天前发现的，那是一个下着雨的深夜，她开了门，看到的却是昏迷过去的白石晓和利欧路，以及……一只流着血把他们背到了这里，最后力竭倒下的喷火龙。

“！”

白石晓的身子晃了晃，撑在床沿的双手一软，整个人差点摔了下来。

尽管之前已经有所预料，但当他从女子口中知道的时候，还是无法轻易接受……愧疚、愤怒、悲伤，如同海水般一瞬间包裹住了他。

“那……能让我去看看它么？”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过去帮忙把少年搀扶了起来，然后带着他往木屋后方走去。

木屋的后方是一处山坡，山坡上有很多小石碑，两人在一处明显是新挖出来的土堆前停下。

“抱歉，因为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所以我擅自……”

“不，谢谢你，桔梗小姐。”

白石晓撑着挤出了这句话，他凝视着这块小小的石碑。

“……能让我独自在这里待一会么？”

桔梗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无声无息地转身离开了这里，只剩下静静抚摸着石碑的少年。

“呵……”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白石晓踉跄了一下，跌倒般地在石碑旁坐了下来。

回忆一点点地浮现了出来。

旅途的开始，是他刚刚穿越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一开始是惶恐、慌乱，还有一点喜悦。

在发现了自己的金手指之后，他变得自信、傲气，觉得自己一定能有一番作为。

然后就在森林里遇到了最初的伙伴，一只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火龙。

他治好了这只走散了族群的小火龙，然后用从友好商店里买到的精灵球收服了它。

再之后，白石晓也试着去精灵中心参加了训练家考核，拿到了图鉴，成为了一名正式的训练家。

训练、培育、战斗、进化，虽然只有一只宝可梦，但白石晓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便的，一般的训练家就算派上六只宝可梦，也只是被他一穿六的结果。

然后，他们就碰上了真正的敌人，一个秘密进行宝可梦改造的实验基地。

刚刚踏上旅途不久，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少年，在一夜之间被砸碎了。

“……”

白石晓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手掌，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甚至用力到流出鲜血。

“路——”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叫声从身旁传来。

白石晓侧过头，被他从基地里救出的利欧路摇摇晃晃地站在身旁，去而复返的桔梗则静静地站在后面的不远处。

虽然还很虚弱，但利欧路还是贴到白石晓身旁，尝试着释放波导安抚他的情绪，但很快，利欧路就轻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桔梗小姐？”

白石晓抱起利欧路，看向旁边的桔梗，但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它的身体经过恶毒改造，我的术式对它效果很弱。”

“……该怎么治疗？”

“或许……要找到给它做实验的人。”

“我明白了。”

从桔梗那里告辞之后，为了更好地接触到和宝可梦改造有关的内容，白石晓选择成为了联盟特别搜查官。

“之后的两年里，我借着查案的机会，接触了不少科学家和医生，虽然没有找到当初的那伙人，但也从他们那里找到了一些治疗路卡利欧的方法。”

白石晓淡淡说道，语气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原来是这样。”

远坂凛低着眼眸，喃喃自语道。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即使是远坂凛这样的外行人也能听得出其中的风险。

白石晓能借着查案接触到的，更多的是在地下世界活动的违法学者，他们的研究往往都是触及了法律的禁忌实验，而他们本身也大多都是一方势力的核心人物。

从他们手里拿到所需的资料，这绝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的事情。

“刚开始成为特搜官的时候，我满心都是愤怒，做事干脆狠决，经常不留余地。”

白石晓望着眼前的街道，深山町的商店街还保留了从前的风格。

木造房屋的瓦檐下，风铃叮叮当当地摇晃着，刚刚傍晚，窄巷间的居酒屋便迫不及待地亮起灯笼，暖黄的光芒透过纸篓，给这片沐浴在晚霞之中的街区添了几分慵懒。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愤怒似乎在逐渐地远去，我……又回到了那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状态。”

时间能够抹去世间的绝大部分痕迹，再怎么热烈的情绪，随着时间都会慢慢消退。

“那至少，这一次就是一个机会，不是么？”

“机会？”

远坂凛仰起头，两人贴的极近，白石晓几乎能从她瞳孔的反光中看到自己。

“一个……认清自己的机会。”

少女眼瞳中的光芒熠熠，闪耀得就像一颗钻石。

“一个与过去的自己对话，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不管是衡量得失的理性，还是遵循情绪的热血，最重要的是做出选择，然后坚定自己的选择！”

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少年的心口上，远坂凛感受着那与自己几乎同频的心跳，轻轻开口。

“去做出决断吧，白石君。”

白石晓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注视着少女哼着歌穿过商店街，沿着道路往半山腰的远坂邸走去，但他自己却一动不动。

噔——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白石晓掏出解锁，屏幕上显示出一条简讯。

“有消息了，红莲岛。”

还没等他回复，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新的简讯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

“你去么？”

“……”

少年挠了挠头，低头按了几下。

“去。”

他拍了拍脖颈，转身往着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