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中争执

晚上准备回去的时候,古月在校门口的广告牌下踌躇不前,她将自己隐在阴影里,有点怕被谁看到,她不时左右张望,心里有些纠结。说她特意在等施南昇吧,似乎不太合适;可若不是,她又确实没有急着回家,毕竟好像昨晚他说去网吧的条件是晚上一起回家来着?所以,她就当履行诺言了。

施南昇背着包,心事重重地大步朝校门口走来。他在门口停下,往学校里看了看,见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便转身朝一桥的方向走去。

“施南昇……”古月小声喊他,话刚出口就停住了。他怎么走了那条路?

施南昇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回过头来,看到路灯下傻站着的古月。

“你站在这里干嘛?吓人啊!”施南昇故作轻松地说道。

“啊?……你,刚刚准备去哪?”古月回过神来,无意识地问道。

“回家啊!不回家还能去干嘛?”施南昇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只是习惯性地选择了最近的路。突然,他猛然想起什么,赶紧折回来,推着古月的肩膀往二桥的方向走。

“走了走了!杵在校门口干什么?回家了,这么晚了!”

古月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她不敢去想他那样做的原因,也不想去拆穿他的谎言。

施南昇看了一眼默默走在旁边的古月,心里有些忐忑,像是在努力寻找一个足以让她信服的理由。可惜,都快走到桥中央了,古月依然没有开口问他的意思。

“你刚刚是不是在校门口等我啊?”施南昇试探性地问道,想听听她的语气。他有点怕她生气。

“看来你已经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了,忘了也好,本来我也没放在心上。”古月淡淡地说着,语气不咸不淡。然而,说完后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变相告诉他,自己很重视答应他的承诺吗?

施南昇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了她答应以后等他回家的事儿,没想到她真记下了。不爽了一天的心情顿时云开雾散!黎天星摆明了就是要跟他争,这一整天,施南昇觉得他好像处处在跟自己较劲。施南昇是个心里憋不住事儿的人,早上看到他俩那么亲密地走在一起,黎天星看古月的眼神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在意。中午他把黎天星叫去小树林,警告他不要靠近古月,黎天星居然笑而不语,转身就走了。施南昇鼻子都要气歪了!

前面还有个“钉子户”何一哥哥,现在又来个“暴发户”黎天星,施南昇并不是想高一就早恋,他不过是喜欢和古月相处的感觉,想单纯地和她一起学习、一起成长,不要有人打扰,先一起度过三年快乐美好的时光而已。他自己都舍不得动的奶酪,其他人也不能觊觎。

“哈哈哈……你这像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我哪里忘了?记住啊!以后你每天都要等着本少爷一起回家,不许一个人先跑!不然的话……”施南昇此时心情大好,管他什么钉子户暴发户,他就不信斗不过他们。

“不然你想怎样?”古月的语气冷了几分,她讨厌被人威胁。即便知道施南昇是为了她好。

施南昇听出了她话里的愠怒,没敢把“我就天天缠着你”说出口。

“我能把你怎么样啊?”

“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了!”说完,不等施南昇回答,古月转身就跑了。

“哎……你跑什么啊!白天不累吗你?!慢点!等等!……”施南昇赶紧追了上去。

古月使出洪荒之力,一溜烟儿跑出去几十米远,施南昇只能迈开他一米八的大长腿,百米冲刺般追了上去。快跑到桥头时,他终于追上了!他一把拉住古月的手,不让她再跑。

由于力道过大,古月整个人都被拉得向后转,一下子扑进了施南昇怀里。古月的耳朵正好贴在他的胸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脸上迅速窜上一抹嫣红。她立马用力推开他,但施南昇依然拉着她的手腕不放。

古月喘着粗气,急吼吼地瞪他:“快……快放手!你疯了吗?”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啊?撒腿就跑!是有狗在追你是咋地,跑那么快!”施南昇刚说完,古月噗嗤一声笑了。

“施小狗,你放手,我不跑了!”

施南昇懊恼地踢了一下桥柱,一时情急,居然把自己骂了!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刚不是跟个野兔子似的跑挺快嘛!以后校运动会,一定推荐你去跑一千五百米!”施南昇一把拉过她,凑近她的耳边坏笑着说道。

古月使劲挣都挣不掉,只好端正了一下态度,语气有些讨好地说:“你先放开我,我被你拽疼了。我不跑了,而且我也跑不动了。”

施南昇瞥了她两眼,最终放开了她。

“你这个臭丫头,一点良心都没有!本少爷今天才因为你罚跑了两千米,你不知道吗?”施南昇心里有些愤懑,是对自己冲动的懊恼。今天那样无所顾忌地承认,喜欢的人没听到,反倒落人话柄还被罚跑两千米。如果他也不承认,是不是陈琛根本就不会罚他们?一想到这,他又赌气似地踢了一脚桥墩。不过这样说来,黎天星那家伙那一千五百米是自己连累的了?哈哈哈……想到此,他又觉得今天的腰酸腿疼都值了。

古月揉了揉发红的手腕,靠在桥头,听他那样说,她一点也不惊讶,原来心里猜测的是真的。可是那又怎样呢?

“你和黎天星罚跑关我什么事?下次再把我拉出来当挡箭牌,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不管是真是假,古月都没那想法。

“不会了不会了!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话。罚跑也是我活该!”施南昇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总是多说多错。

古月觉得老天真的是公平的,给了施南昇好看的外表,还好没有给他太高的智商。

施南昇用手撸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汗臭,让他皱起了眉。

“你……和黎天星到底有什么矛盾?”古月迟疑地开口问道。

“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矛盾?”施南昇直直地望着她。

“那为什么你们今天这么敌对?”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只要眼没瞎都能看出来他们今天不对劲。

“可能是天太热了,看他不顺眼。”

“确定?”

“不然你以为呢?难道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一大早跑来学校跟他吃早饭而生气?”施南昇就是阎王审小鬼——不打自招。

“哦~原来是这样……”古月故意拖长着声音回道。

“咳咳……瞎想些什么?”施南昇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你既然决定留在国旗班,希望你能认真一点,我们是一个集体,任何一个环节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古月见他有点尴尬,也没再逗他,而是认真地嘱咐道。

“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走吧,我要回家,困死了!”施南昇打着哈欠推了推古月。他这一身酸痛,骨头都像是拆了重组的一样。这是多久没跑过两千米了?偏偏罚跑的时候,他和黎天星一个没“忍住”又较上了劲,十圈儿跑下来,他走路时两腿都打飘儿。

古月本来还想再说点啥,看他那么困,只得住了嘴,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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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吃过早饭,黎天星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兴冲冲地来到湖边。看到不远处的湖心亭空无一人,又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明亮的眸子渐渐变得有些晦暗。

他把手里的馒头捏碎,一整个扔进了湖里,利落干脆地往操场走去。不管有没有鱼儿啄食,他都不曾回过头看一眼。

酝酿了一天一夜的天空终于乌云密布,不时传来一声闷雷。所有的学生心里都有些雀跃,巴不得大雨快点来,最好一直下到军训结束。

李营长看了一下天,又看了一下表:07:45。他径直来到主席台,对着刚入场的所有教官说道:“今天上午,不管多大雨,全部给我操场训练,不许带回!”

“是!”陈琛跟着其他教官一起大声回道。路过听到的学生一下子炸开了锅,这个“噩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到了操场每个角落。

古月望了望天,乌云依然是黑压压一片,空气中的风力变得更强劲了,心里也有些忐忑。万一一会儿风雨雷电齐上阵咋办?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不是下刀子,别人能做到她也能。

随着一声刺耳的哨声响起,训练正式开始。天空突然一声炸雷,轰隆隆持续了好几秒钟!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恨不得头上长眼,好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陈琛大声吼道:“真正的军人,要克服各种糟糕的环境!所以无论今天下多大的雨,只要身体没有特殊情况的,一律不许请假!我们要学习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精神!”

他正说着,豆大的雨珠便扑面而来,还夹杂着狂风裹挟的沙尘,吹在人脸上,打得有些疼。生理期的女生被允许去主席台后面避雨,其他学生则迎着倾盆大雨继续训练。

教官用最大分贝的嗓音喊着口号,学生用最大的毅力克服着眼前的困难。古月只感觉自己被雨淋得睁不开眼。雨水顺着发尖滴进了脖子,不一会儿整个人就像被扔进大海里泡过一样浑身湿透。她觉得自己的额头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很想打报告去休息,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劝自己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半个小时了,雨势却依然没有变弱的趋势。空气中已经能听到一些啜泣声,很多女生都委屈地哭了,她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惨无人道”的训练。甚至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男生也在默默地吸着鼻子,眼泪和着雨水顺流而下。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的学生虽然不说全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可是吃过苦的毕竟是少数。突然让他们承受如此严厉的训练,很难经受住考验。

施南昇和黎天星也是浑身湿透,淋雨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多难承受,只是都很担心古月。她太瘦弱了,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铁定把人整感冒!就在他们万分焦急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男生歇斯底里的哭吼声——

“我不练了!!你们这是在虐待学生!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

说着,那个男生便飞快地跑出了队伍,朝校门口跑去!就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琛飞跑过去拦住了他,直接扛进了广播室。他要安抚好这个学生!不然营长的麻烦就大了!

主席台上的王校长给李营长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为所动,站在雨里一言不发。刚才那个学生的反抗让王校长打定主意,他一把推开了李营长,拿过话筒吼道:“所有学生放假半天,明天再接着训练!”

操场一片欢呼!大家纷纷飞跑着散去了。只剩下教官们面面相觑。王校长刚刚正在劝李营长,那么大的雨,让他们感受一下就行了,还非得一直淋下去,除了把学生整感冒,有什么意义?这不,话还没说完呢,就有学生造反了。

操场上站着的,有多少不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让你这么折腾下去,到时候家长找上门来,擦屁股的还不是我!李营长气得就快七窍生烟,一点没给王校长面子,带着所有教官愤然离去!

施南昇飞快地跑到古月跟前。

“你还好吧?走,快回家!把湿衣服换了,不然你会感冒的!”施南昇拉住古月的手腕,不等她回答便急急地往校门口走去。

黎天星直接拦住了他们:“回家再换耽误太久了,我家就在学校,要不让古月去我家吧,她可以先换上我妈的衣服。最主要是要赶紧把头发吹干!”

古月张着嘴正想说话,施南昇一把推开黎天星,不客气地吼道:“让开!”

黎天星被推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也瞬间来了气,他顺势拉住古月另一只手腕。

“我们让古月自己决定!”

古月望了望施南昇,又望了望黎天星,用力从两人手中挣脱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气无力地说道:“黎天星,谢谢你,我家就在学校附近,就不麻烦你了,我想回家去换比较方便一点。”

“听见了吗?!”施南昇再一次推开了黎天星,拉着古月便急匆匆地走出了校门。

望着古月踉踉跄跄,想甩又甩不掉施南昇的手,只得跟着一路小跑的身影,黎天星心里说不出的气愤。

他迷瞪着双眼,紧握着拳头,任凭雨水打在身上一动不动,一脸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