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百川汇。
寻常银号也有挖银窖的,生意大些的则会挖成密室。此刻百川汇地下庞大的密室之中,却没有哪怕一点银屑。
这密室四通八达,连着十来个被铜门封住的房间,密室正中,则是九个颜色各异的矩形符阵挨个排开,此刻恶欲天正坐在属于他的恶欲箓座中。
罡气在体内奔腾,他这一脉秘传的大慈悲普渡经此刻全力运转,汗水一出来就直接蒸发,连同溢散的罡气一起在他头顶形成了三朵花瓣,缓缓旋转。
“大慈悲普渡经·谛听篇。”他轻轻吟诵,一阵梵音传开,而后他背后竟然隐隐有着功德轮显现,功德轮每一次转动,梵音就多一层回音,诵一遍就有诵千百遍的功效。
“这次冤魂这么多么?竟然需要你全力施展大慈悲普渡经,还得开功德轮辅助?”
一双玉足轻轻点地,是绫罗天回来了。
“关外出大事了。”恶欲天以腹语回应。
“因超凡之人出手而死的普通人极易产生恶魂,甚至若是直接死于超凡之人手中,恶魂念力还要倍增。恶魂散于天地,极易影响超凡之人心境。往日里四五个月也不过几个恶魂而已,我甚至不用来恶欲箓座寻求增幅,随地吟诵即可超度。”
“但关外竟然有着几批数量极为庞大的恶魂,前两批恶魂每批数量都要上万,第三批数量少些,只有两千,但个个念力非比寻常,我此刻已经全力施展大慈悲普渡经超度恶魂,但仍然有些压不住。”
绫罗天见他汗出如浆,知道这次非同小可,面色也凝重起来:“小妹我近来没甚消耗,罡气倒是充裕,可要我相助?”
“不,你的极欲绫罗法有些魅念,于我这佛门正典算是冲突,贸然加入只会影响我。替我护法,我要放开身上防护,全力施展大慈悲普渡经了!”
话音落下,绫罗天随手一甩,无数肉眼难以分辨的细丝从她掌中甩出,从密室一直延伸,竟然钻到了外面的马路上,密密麻麻铺展开来,覆盖了半个京城。街面上纷纷攘攘的人们完全不知,此刻这里的所有动静,都逃不过绫罗天的感知。
梵音再度加快,恶欲天身后的功德轮也完全显现,飞转起来,声音层层叠叠,震撼无比。
看着全力施法的恶欲天,绫罗天面色阴沉下来。
“有超凡之人坏了规矩,有直接害死了几万人的,还有出手屠戮了两千人的...真把我监武司的规矩当娼妓的牌坊,想翻就翻么?若是让老娘寻到这两个腌臜贱货,定要将他们采补干净,元阳全丧而死!”
老熊岭,埋葬了数万大昭军士的战场中。
此刻山岭上方阴云密布,越积越黑,整座林子里阴风阵阵,带着肉眼难见的怨气上浮,聚集成了一片厚重的怨云。
不知何处传来的梵音此刻在天空的阴云之上响起,一阵又一阵,带着无数遍的回音和佛光,企图化去这厚重的阴云。
异变突生,地上升腾的怨云竟然聚集成了几道人肉眼都能看见的巨型黑刺,朝着天空某处直刺而出,此刻老熊岭所有还活着的生物内心中都莫名的响起了一道碎裂之声。
天空中巨型的功德轮缓缓现身,随后裂痕蔓延,这功德轮化为耀眼的佛光,包裹了那几根黑刺,在惨叫声中消失了。
几个也哈鲁留下搜寻林中逃兵的兀满游骑经历了全过程,疯了一样的跑回去,等他们见到自家皇上的时候,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留着口水喘气,完完全全成了痴呆。
也哈鲁亲自杀了他们,将他们厚葬,并下令严禁亲见者讨论此事,唯有兀满史官所著的《太祖秘传》中有三言两语提到此事。
京城,百川汇的地下密室中。
恶欲天一口带着点点金光的鲜血喷出,随后如同元气大伤一般瘫软倒地,整个人看上去萎靡至极。
绫罗天冲上去将其扶起,只听恶欲天气若游丝的念出了那个消失了近两百年的名字:“...黯星教...出手了...召集...九天...”
寂静的空间之中,连呼吸声都被浓重都阴云吞没,只有墙壁上的点点星光偶有闪烁。
空念静静地侯着几步远处的竹台上跪着的空上师,借着闪烁的星光,能看到他七窍都流出了黑色的液体。
液体从老人脸上滴落在翠绿的竹台上,竹台竟然被腐蚀了,随着越来越多的黑色液体滴落,竹台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空念不为所动,因为那位老人依旧悬浮在那里,跪着祷告。仿佛身下的竹台从未倒塌一样。
“恶欲天...就算是你,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佛陀终究只是空虚的影子,在凡灵临死的哀嚎中,佛光也会蒙尘。”
空上师说完后,起身一步步凌空走了下来。
“恭贺上师!”
“恭贺么?”空上师笑了笑。淡淡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嘴甜。这次似乎还有意外之喜,虽说数量差了些,但有两千怨念极深的,不知道是哪个愣头青亲手杀了这么多人。”
“是空愿师兄么?”
“不是,那孩子的星星已经黯淡了,愿星光照亮他的前路。”
空念低头诚心祷告道:“愿星光照亮师兄的前路。”
“说起来,这下凡人之间的战火已经点燃,为师这把老骨头的心愿也算了却了一半。”
空念回想起教史,以往各代上师都已点燃波及整个天下的战火为己任,自己师父明明已经成功了,怎么却说只了却了一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解,空上师笑了:“傻孩子,以往终归是被凡间蒙蔽了,这次我们要点燃的,不仅仅是凡人的战火,还有超凡武林,让混乱与战争彻底席卷这天下,星辰的光芒,才会照在我们身上。”
回京城的官道上。
李露看着前面驾车的李戮玄,分别这么久,再度看到这背影,久违的安全感填满了她的心。
在那个无名崖壁洞府等了二十六天,李戮玄才在某个深夜摸了回来,当时她和弟弟睡熟了,被响动惊醒后胆战心惊地拿着剃刀走了过去,却看到了一个灰头土脸但是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满脸黑灰,笑着露出一嘴白的晃眼的牙:“抱歉啊露儿思儿,吵醒你们了。”
她这才认出来这是自家师父,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昆仑奴一般都煤炭模样。
当时师父伸出手来,宝贝似地递给她一个小葫芦。
葫芦还新鲜着,应该是刚挖空做成药壶,藤蔓上还带着水汽。
“为师有些贪心了,怕你以后又走火入魔,刚好这山参年份极佳,也哈鲁那老小子怕了为师,给了颗这么好的参,为师就想多炼一炉...结果为师力量出了些差异,与以往不同了,没把握住火候,炸炉了。”
师父满脸黑灰却掩盖不住颇为憨厚的笑容:“还好还好,第一炉也够你吃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