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席林的记忆中，米莉总是善良的，就算是对待敌人，她也不会恶言相对。
顶多就是用怜悯而幽怨的眼神看着，念一段赎罪词后，送他们去天堂享乐。
但今天，在这里，面对乌鸦商人，她居然骂席林是个混蛋。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呢？”乌鸦商人想弄清楚，就这样问了。
米粒看着桌上紫红色的葡萄酒，咬着嘴唇，说。
“因为他怂恿了凯瑟琳，向我表白。明明只要什么都不说，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等等，等等，等等。
信息量有点大啊。照这个说辞，难道也喜欢凯瑟琳？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乌鸦商人决定问一问。
“你早就知道，她喜欢你了吗？”
“嗯，我知道。”
“那你喜欢她吗？”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有个人愿意这样陪我。可是，席林确把这一切全破坏掉了，就为了赚点酒钱。”
诶，别乱说啊，席林怂恿凯瑟琳去表白，是为了触发系统的解决矛盾奖励机制，获得奖励，然后卖出去。
嘶，好像没差呀。
“他知道凯瑟琳伤心的时候喜欢喝酒，就做出这种事情，真是个——真不是，不是好人。”
诶呀，别骂了，别骂了。回头送你们几箱酒补偿行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你有想过接受吗？凯瑟琳的表白。”
“我不知道。”
乌鸦商人问：“你在利用她对你的感情吗？”
“不是！我只是，不想改变而已。每天早上，凯瑟琳来吃早饭，偶尔帮我洗衣服，冒险完了回来，我就帮他疗伤，坐在一起，等煮饭的水烧好，等太阳落下去。”
米莉的话里带着哭腔。
“我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那样就已经很好了，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想要改变，我就想这样子过，一辈子。”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乌鸦商人头皮发麻，64个周目，米莉这样说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为什么之前没见到过呢？换个说法，席林为什么没见过呢？为什么乌鸦商人可以见到呢？
教皇米莉，也许我能理解，你当初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说结论就是，凯瑟琳和米莉是相互喜欢的，可凯瑟琳喜欢的是米莉本身，而米莉喜欢的事和凯瑟琳一起创造的氛围。
谁说爱一定要指向人？
氛围会随着关系的改变而改变，当凯瑟琳说出表白的话语时，在米莉眼中，她便不再是心中的凯瑟琳。
按这个逻辑，乌鸦商人逐渐理解米莉成为教皇后那种种怪异的行为。
呵呵，活到老，学到老啊，没想到64个周末过去了，自己所熟知的人居然还有未知的一面。
只是，经验之外的东西，就是实验了，乌鸦商人拿不准要说什么。
“乌鸦先生，你说说话呀。我应该怎么办？”
他现在是多么希望身边会有个太极高手帮他接话呀。
“你说的对，那席林真是个混蛋啊。”
“嗯！”米莉狠狠地点头，头发都甩飘了。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还是有种隐隐的心痛感啊。
从米莉难得锐利的眼神中，乌鸦商人看到了想要强烈得到答案的意味。
“不过，谈这些和生意没关系吧。我们尽量还是聊交易。”
乌鸦商人选择先回避这个问题。
“你不是说这是送的吗？我接受交易，如果你想要我的灵魂，就拿去。”
“送的，既然是我送的，那我要回来，很合理吧。”
“喂，”米莉跳下桌，跑到乌鸦商人身边，拽住他的手臂，“乌鸦先生，你别开玩笑了，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不是还要去救你弟弟吗。”
“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你说过。”
“这。”
事到如今，乌鸦商人也不好意思说些“时间静止是骗你的”这类要掉阴德的话。
可恶，都怪自己乱说话，要是当时用这皮套走高冷路线就好了。
“米莉？”
凯瑟琳在桌上蠕动一下，张开通红的眼睛，揉着眼抬起头来。
“凯瑟琳，你醒了？”
米莉看向凯瑟琳，手中的动作停下，瞥一眼乌鸦商人，便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抚着她的后背。
她猜是乌鸦商人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就用某种方法把凯瑟琳弄醒了。
乌鸦商人倒是松了口气，变出个茶壶，满上两杯，用魔法浮给凯瑟琳。
米莉替凯瑟琳接过，闻了闻，有很浓郁的香味，可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醒酒茶，给她喝吧。”
米莉不太想要凯瑟琳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也不知道她记不记得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可见凯瑟琳苍白的脸色，微弱的呼吸，米莉还是败给了天性，把茶喂给凯瑟琳。
“谢谢。”
喝过茶，凯瑟琳好受了些。
“我这是喝醉了吗。”凯瑟琳躲着米莉的眼神，一直盯着桌面。
“嗯，你和安洁莉娜吵了一架，然后，就睡着了。”
凯瑟琳的头还是昏昏沉沉：“安洁莉娜，嗯，对，我是和她吵了一架。她人呢？也喝醉了吗？”
看来，是不记得了，至少表现出来是这样。米莉松了口气，看向乌鸦商人。
乌鸦商人说：“她没事，我把她放到云上了。一会就会回来。”
“云上，”凯瑟琳看向身后，层层叠叠的云堆在一起，倒更像一堆光滑虚化的棉花，“为什么？”
“她没事。剩下的就让她回来跟你说吧。”
凯瑟琳微微皱眉，可也没有追问，而是和米莉说：“对不起，明明是我领头来救米尔的，我却......”
“没事的，你也是为了我。”
“有事。”
乌鸦商人的突然插入拉住了一下子两人的注意力。
两人各有心事，对“有事”这两个字各有各的理解，可表现出来的却是统一的沉默。
沉默——乌鸦商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
没猜错的话，下一句话会由凯瑟琳来说，说交易的事，别的，不管重不重要，不管在不在意，都就这样隐藏过去了。
然后，心里留着这个疙瘩，要么有一天爆发出来，要么随着时间将关系疏远到再也无法提起。
这种剧，不是我爱看的，磨磨唧唧，吊人胃口，还不如全爆了算了。
“关于交易......”
凯瑟琳刚张嘴，就被打断。
“等等。”
乌鸦商人拿出一份魔法卷轴。
“在那之前，先来看看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