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的开始

三千里楚江。

江水浩渺，一望无际。

水浪波涛，倒映着穹顶的云霭泛起粼粼碎金。

赤色霞光如天女织就的锦缎垂落江心，将整片天地浸染成赤金交织的琉璃幻境。

江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自天际奔涌而来，拂面而过。

湿润的气息涌入胸腔，令人心旷神怡。

李顾尘与虞诗涟并肩立于木船甲板上，望着这一副美景，宛若身置画卷当中。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少年剑眉微舒，神情放松，不由感慨道。

此时此刻，这段前世记诵的诗句，竟与眼前苍茫江色浑然相契，令他恍惚间生出跨越时空的共鸣。

“尘哥儿还会作诗？”

少女纤指倏然掩住嘴，眉角弯起惊讶的弧度。

她虽不通平仄对仗，却觉那十四个字裹着暮云秋水扑面而来，字字皆可镌入青史，可称为千古绝句。

阿尘越来越神秘了……

这么想着，虞诗涟某一瞬黯然片刻。

可自己却好像愈发跟不上他的步伐，愈发配不上他。

李顾尘并不知道怀中人儿的心思，他负手远眺，观这一副天地画卷，对未来有了许多期盼。

自几日前摆脱锦衣卫和那未知势力的追索，二人混迹于江陵郡的商船，此刻正随着浩荡江流蜿蜒东去。

楚江如蛟龙盘踞大晋南境，劈开四州疆土，唯余云州孤悬于北岸。

除去云州之外，其他三州原为旧楚王朝之故地，所以又被统称为楚地。

数百年前，当前朝大周皇朝的龙旗折断于烽火中后，晋太祖于北方崛起，凭借铁骑踏破中原，击败天下各路豪杰，称帝圣京，却在这楚地天险前勒马。

南楚三州依仗大江之险，与北晋分庭抗礼数十春秋。

直至大晋二十三年秋，晋太祖洪武帝率领玄甲步兵与铁骑数十万御驾亲征，挥师南下。

楚国不敌，楚帝自解冠冕称臣，被封为大晋楚王。

往后五百年，晋国皇室与楚王室联姻不断，楚王的声望与权力渐渐被削弱与剥夺。

但随着大晋腐朽，朝廷衰败，这种压制也在逐渐变得乏力乃至消失。

正当二人观赏江景之时，一道赞叹的声音响起。

“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善，极善！”

“此可为千古佳句，难道是公子所创？”

身着绿色长裙的女子从一旁款步走出，腰间禁步撞出清泠声响，她驻足于三尺外，身边还带着一个黄裙丫鬟。

女子面容精致，丹凤眸映着粼粼波光，眼尾淡扫的胭脂色随睫羽轻颤。

李顾尘愣了一瞬，刚想解释。

奈何辩解尚未出口，忽有讥诮声由远及近。

折扇“唰”地展开半幅山水，锦袍公子斜插进来挡在二人中间，短促地嗤笑一声。

“萧萧，这怎么可能是他所创？”

“定是剽窃了不知哪位诗家名人的作品。”

手中把着扇子的公子哥笃定道。

“哦？你真这么认为？”

李顾尘似笑非笑。

若是没有这人刚才的话，他自然不会将诗句的原创作者名头安在自己身上。

他没那个脸。

可既然如今这人出言嘲讽……

“不然呢？难不成还是你作的诗？”

李顾尘轻轻一笑，问道：

“阁下既说剽窃，那可知此句出自何处？”

“呵，我自小饱览诗书，当然知道。”

锦袍公子一脸傲气。

见一旁的萧萧正等着他的下文，他心中思索片刻，胡乱说了一人。

“如此韵律用法，应该……应该是北派诗家名宿，严泛大家的作品。”

“严泛大家，恩，我也读过这位名家的作品，好像确实是这种风格，只是……”

被称作萧萧的女子眼睛一眨，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严泛大家确实是有几首这般风格的诗，但如此千古绝句，不该寂寂无名。

“那就对了，这句诗说不定只是严大家众多诗中的一个片段，巧合之下才未能被人传唱。”

“这人盗来自己用，实在可耻。”

公子哥随即便对李顾尘投出鄙夷的眼神。

然后他手指急搓扇骨，扇面“唰”地抖开半幅残诗，泛黄的云母纸上歪斜着“云隐苍山黛”字样，一番动作下来十分熟练流畅。

紧接着露出一副自得模样。

自己这般表现，定然在萧萧心中加分不少。

忽然，公子哥瞧见了李顾尘身后的虞诗涟。

此女容貌虽稍逊萧萧，却独有一番气质。

心中闪过一丝嫉妒，他陡然将扇骨重重敲在掌心，再次出声。

“都说美人合该配才子，啧啧……”尾音刻意拖得棉长。

“可惜明珠暗投，竟伴着个文墨不通的窃诗……”

“可笑！”

李顾尘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

后者神情一滞，不敢相信这人敢打断自己说话，便开口问道：

“你说谁可笑？”

“我说的就是你！”

“明明是个毫无文学修养在身的孤陋寡闻之辈，也敢在这里狺狺狂吠！”

李顾尘没有再让这人继续嚣张下去。

“你……”

“你说什么？”

公子哥顿时一怒，指着李顾尘开口。

“我说，你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居然也敢在这里妄谈诗文。”

“难道不可笑吗？”

说着，李顾尘又补了一句。

“呵呵，其实说金玉其外，还是抬举你了！”

公子哥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虽然气愤无比，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重谈先前的话题。

“你盗窃名家诗句，还有理了不成？”

李顾尘语气平淡。

“这诗乃是我原创，何来盗窃一说？”

公子哥面色一喜，看着一旁的林萧萧，心中有了些许想法，这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准，竟敢说原创诗句？

“呵，若是你原创诗句，你可知全文？”

“当然知道。”

“那就快说。”

“自然可以，不过我有一个前提。”

“若是我诵完了全篇，你要学那野犬吠日三声。”

公子哥迟疑片刻，若是自己输了，学了狗叫，岂不是脸都要丢尽？

可看着四周逐渐围过来的其他商船乘客，他壮着胆子答应道。

“好，我答应你。”

“但若是你输了又该如何？”

李顾尘面色一变，表现出一副对公子哥敢于接下的意外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