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烧龙仓

“这收粮的,越来越不做人了!”

濠州农民向杨宪抱怨:“俺们往年缴粮时高高兴兴。现在把粮食送过去,小吏用脚一踹,硬是让你的份量少几分。有时候还让你拿回去,说没轮到咱,资料不对。来来回回好几次,就是不告诉你缺什么,要你去悟。,最后收了钱财才收下粮食,净折腾。”

濠州乃龙兴之地,只有杨宪可以镇住场面,其余廉政官员和锦衣卫分散在各处巡查。

微服出巡的杨宪安抚农民:“此次前来就是抓捕腐败分子,老乡,今天的话你别和其他人说。”老农连连点头,表示不敢与外人言,他是认识杨宪的。

朱明登基后,天气也是异常,好了一两年,又开始干旱、下冻雨,自然灾害频繁,这还是处于小冰河时期的温暖期,到了嘉靖之后温度就明显下降了。大明王朝天气最热的一年温度可能比大清中后期最冷的一年还要低。

杨宪继续问道:“现在还会闹饥荒吗?官府下发的救济粮有多少?”

老农回答:“还过得去,只是份量比往年少很多,饿不死人。”

家里七岁的小孩蹲在土灶前添柴。锅里飘着几片烂菜叶,混着糙米熬成糊状。“爹,今天能喝稠的吗?”他掀开豁口的陶罐,里头只有小半碗发黑的糙米。

“喝稠的。””老汉回答。

“好在有农兵带着咱去官府讨要说法,拿回不少份额。他娘的,老子也是当过农兵,要不是腿脚不利索,老李那个队长就是我来做。我们一吹哨拿起武器往官府走去,官府大人吓得尿腿子。哈哈哈哈!”

老汉大笑过后,忽然剧烈咳嗽,吐出带血丝的浓痰,“家家前几年还有余粮,前几日官府来收粮,说南方受了灾害,让大伙团结帮助受难百姓,不少受过总管(朱明)恩惠感化的,都捐出不少粮食,就是不知道用去哪里了,有没有救活受难百姓?”

杨宪内心冷笑一声,只听说过朝廷主动救助百姓,没听说地方官员帮助另外一个地方的百姓,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尤其是古代时期,自扫门前雪的多,也就是在朱明管辖地方时期,大伙齐心一力救助灾民。

“小孩上学情况如何?”杨宪问。

“也就那样吧,”老农随意答道,“在学校学会算数,不被人骗;能写自己的名字,也就够了。”他的语气平淡,似乎从未想过儿子能有什么大出息。那对他来说,太不现实了。

“乡里不少人家都是这么想的。读书多了,烦恼也多。真要是有天赋的,乡里就算砸锅卖铁,也得供他读书,咱都是乡里人。可咱就是普通农户,哪敢想那么多?”

俗话说人穷志短,做任何事,都需要资源。

拜别老农的挽留,留下一些碎银,随后与手下官员汇合,开始交流各自查到的消息。

“粮仓里估计没粮了。”廉政官凌文叹息道,“我查到本县去年大肆卖粮,可钱财却不知所踪。”

“不止如此,”锦衣卫宋路接过话,拿出一叠资料,“灵璧、定远附近的几个县城也在疯狂收购粮食,应该是听到了风声,想补上亏空。我还查到,这背后已经形成了一张庞大的生意网。要不是连年灾害,恐怕这卖粮的勾当还得再干个三四年才会暴露。”

“......”

杨宪听完,沉声道:“既然证据已经齐备,那就收网吧。召集农兵,不能用县城内的官员和士兵。凌文,你负责灵璧;宋路,你去滁州。立刻行动!”

“是。”

滁州。

知府张昶正在禅房诵经,手腕上的沉香佛珠突然断裂,,珠子散落一地。

“大人!锦衣卫闯进来了!”师爷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

伴随着一脚踹开禅房的声音,宋路带着农兵闯入,手里的兵器还滴血。他踢开佛龛,露出满墙暗格:里边塞着盐引,经卷裹着银票,香炉灰下埋着地契。

“本官冤枉啊!”张昶扑倒在地,死死抱住宋路大腿,“这些…这些是香客供奉的!”

宋路冷笑掀开经书,扉页盖着盐商的私印:“扬州刘记盐铺捐银五千两,换盐引三十张,大人连佛祖都敢糊弄?来人,把他收监,再派人安抚城内百姓。”

与此同时,其他地方也是在农兵的协助下,成功抓捕了一批贪官污吏。凌文高兴坏了,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现在就剩下濠州城,杨宪直接亮明身份,身后跟着大批农兵,押着一群官员们前往粮仓检查,消息传开,全城轰动,百姓纷纷涌上街头,对着贪官拳打脚踢。杨宪并未制止,只是冷眼旁观。

远远望去,粮仓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火烧龙仓啊,意料之中。”杨宪叹道,一些知情不报的官员被吓的腿脚发软,知道事情来到这一步的严重性,哭诉道:“大人,我可没参与啊,我要检举,不关我的事啊。”

杨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语气中带着讥讽:“现在才想起来要检举,早干嘛去了?没烧之前不怕,现在捅破天了,才知道害怕。这已经不是证据的问题,而是整个系统的腐败问题!你们啊,是真当朝廷提不动刀,还是当官当傻了!”

杨宪是个阴狠的性格,但是他并不想把事情搞大,他原计划只铲除这条贪污链的上下线,避免牵连过广。可如今粮仓一烧,事情彻底失控,恐怕连“皇遁——灭九族之术”都难以避免了。

一路行军,杨宪等人终于抵达应民府,将一切交由朱明决断。

户部值房内,杨思义盯着算盘珠子发愣。账册上清清楚楚写着“拨滁州赈灾粮五千石”,可库房的老吏却悄悄耳语:“实际只运出去两千石。”

“剩下的三千石去哪儿了?”

正思索间,门帘一动。胡惟庸的随从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恭敬道:“杨尚书辛苦了,相爷特意让小的送些点心。”掀开盒盖,八块桂花糕摆成一个“安”字,底下压着一张地契——正是杨思义老家的五十亩田。

“胡惟庸!”杨思义气得双手发抖,算盘“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砸断三根木档。

“得赶紧去陛下那儿!”

御前,朱明将账册和杨宪收集的罪证狠狠摔在胡惟庸面前:“你的好门生!玩火烧龙仓的把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胡惟庸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贴地:“臣失察,愿辞去相位,以谢罪……”

“辞去相位?”朱明冷笑一声,“太便宜你了。说吧,还有什么事瞒着朕?”他的眼神如刀锋般凌厉,一步步逼近胡惟庸的心理防线。

胡惟庸额头冷汗涔涔,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说!”朱明怒喝一声,声音在殿内回荡,震得人心发颤。

胡惟庸终于崩溃,颤声道:“还有......私吞军饷,克扣工匠工钱,以及......与外邦勾结,私贩禁物...”

“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朱明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以你如今的地位,还需要这些钱财来彰显什么?你还记得当初起义时的样子吗?那时的你,何等意气风发!”

“臣……臣一时贪念作祟,”胡惟庸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悔恨,“起初只是想补贴家用,后来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自从坐上丞相之位,臣的内心仿佛被魔鬼操控,越是想要制止,却越是沉沦其中......”

“你身为丞相,俸禄还少吗?”朱明怒不可遏,一脚踢翻身旁的案几,茶盏摔得粉碎,“为何要在乎这些蝇头小利,做出这等违法乱纪之事?还是说,你早已沉迷于权势带来的快感,忘了当初的大同之志?”

胡惟庸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连连磕头:“臣知罪,臣知罪,求陛下开恩,饶臣一命......”

朱明冷冷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胡惟庸和历史上的他并不一样。在这里,他接触的是朱明的思想,按照朱明的改造,他本不该走上这条腐败之路,至少不会像历史上那般骄纵跋扈。然而,朱明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却改变不了世界对一个人的异化。

胡惟庸终究还是走上了历史为他安排的道路——明初四大案之一的胡惟庸案。

历史上,朱元璋废除丞相制度,很大程度上是受元朝权臣的影响。伯颜、脱脱等元朝丞相,将权臣的恶行演绎到了极致:废皇帝、废太子、废皇后,甚至染指后宫,取忽必烈的尊号“薛禅汗”为己用。正是这些“不做人”的行径,让朱元璋对丞相制度深恶痛绝。他废除丞相,不仅是为了独揽大权,更是为了避免重蹈元朝的覆辙。

朱明冷冷地看着胡惟庸,心中百感交集。他挥了挥手,下令道:“来人,将胡惟庸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们上前,架起胡惟庸就往外拖。胡惟庸挣扎着回头,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陛下,臣...”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朱明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冰冷而决绝。

胡惟庸被押了下去,大殿内恢复了寂静。朱明独自坐在龙椅上,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喃喃自语:“连我也开始走向朱元璋的道路了吗?老陈,任谁努力改变一切却得不到回应,难怪你会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