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始于足下

“所以，三浦学长，我女朋友她……她到底出轨了没有？”

四月初春，圣文学院高等中学。

正值下午放学时间，这座以升学率闻名的私立高校相当热闹，喧嚣中满是青春活力。

就连路边被微风卷起的粉色落樱，也追随着女学生们的白净脚踝，沿着主道飘出校门。

但教学楼顶层的一间教室却非常寂静，只能听到纸张翻页的沙沙摩擦声，以及几滴冷汗落地。

三浦源介正坐在后排位置，靠在椅背上翻阅东野奎吾的新作。

在他身旁站着的则是一名戴着墨绿棒球帽的新生，脸色紧张地等待对方宣布自己的命运。

半分钟后，措辞好的三浦源介才放下书，看向自己的倒霉学弟打破沉默：

“佐藤学弟，根据我的调查，你女友可能出轨了。”

“但你女友出轨不太可能。”

这饱含唯物主义辩证法的回答让佐藤心中燃起了一丝火苗般的希望，他猛然靠近一步，激动地握紧双拳追问：

“也就是说……她并非出轨，对吧？！三浦学长！”

“倒也不是。”

“毕竟只有列车才会出轨，如果是共享单车，就只有出租的概念。”

看佐藤目光呆滞，不太理解自己的话，三浦源介只好打开手机相册，准备展示自己拍下的照片：

“佐藤学弟，你所谓的东京大学物理系在读女友，她最近似乎正在跨界研究，以个性化定制服务降低社会压力，全力促进酒类消费提振新宿经济。”

“欸……学长，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话能不能简单一点……”

三浦源介耐心解释：“意思就是，她有99%的可能是个陪酒女，什么东京大学背景都是编造出来吸引顾客的。”

佐藤连忙追问，似乎自动过滤了这99%的真相：“还有1%呢？”

三浦源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还有1%的可能，我们的世界是虚构的。”

“我们每个人都是放在鱼缸里插管的大脑，通过电信号模拟出了各种感觉。”

“而在这个世界里，你的女友并没有出轨，更没有离异两次带三孩，以四十岁高龄自由穿梭于五个家庭，这样想会不会让你开心些呢？”

教室再次陷入沉默。

佐藤不语，只是紧皱眉头看向昏黄窗外，手捏着自己的方下巴，似乎在思索双胞胎的事情，或是更加深远的前景。

但两秒后他就压低声音羞涩一笑：

“三浦学长，这些文字，我听不懂……”

“其实我是体育特招生，不要再给我科普什么难懂的化学……不，物理知识了，还是直接说结论吧。”

“您是推理部的部长，又是本校的成绩第一，我绝对信任您的调查结果！”

“呃……”三浦源介索性将手机屏幕转向他，用证据代替回答。

教室三度陷入沉默。

盯着第一张照片，佐藤那没被知识污染过的纯真眼睛里出现了些许破碎感：

“学长……那我问你，我问你你这照片哪来的？！”

照片里，他相貌平平的女友正在和另一个光头胖男人在酒吧喝酒，两人的举止相当亲昵，手掌都扣在了一起，桌上还有几张沾着酒渍的大额钞票。

心如刀割的佐藤学弟挤出一抹微笑，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我明白了，说不定这是她父亲在给她生活费呢……”

“我相信她……”

看见他笑了，三浦源介也合群的笑了，同时手指在屏幕上残酷一滑。

第二张仍然是陪酒的照片，但男主角却换成了一个金发男。

然后是第三张，第四张……

每张照片里的男人都不一样，但表情都无一例外相当痴迷，出手也都很大方。

“佐藤，这十几张照片是我在半天内拍下的。”

“你女友靠着如此平凡的姿色，却拥有了超越顶级陪酒女的客流量，说她是东京魅魔也不为过啊，绝对有什么正常人看不到的过人之处被你们这些幸运儿捕捉到了。”

说着，三浦源介抬手打开窗户，让晚风安慰起面如死灰的学弟：“但你也不用太伤心，她没怎么要你的钱，这说明……”

“她还爱我！”

佐藤近乎本能的接话，语气高昂，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眼神更是溢出坚定的色彩，像是忽然换了个人，全然没了不安和质疑。

见到他这异常的反应，三浦源介不由愣住。

被骗到这种地步居然还能有战略定力装睡，佐藤大概率会随波逐流度过相对失败的一生了。

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浪费口舌继续叫醒他。

就好像杰尼龟使用了守住技能一样，普通攻击已经很难破他防了，除了幽闭恐惧症，没什么能让它从壳里钻出来。

不过……佐藤的表现也太不正常了。

为了一个并不算漂亮的陪酒女，值得吗？

固然初恋让人盲目，但这简直是洗脑一般的效果了，简直把佐藤脑子本就不多的褶皱都洗成镜面了。

总不能……那陪酒女真是什么魅魔吧？

虽说最近互联网上的都市传说的确有些多……

可魅魔人设一般不是该安排到自己这种转生者身上吗？

“三浦学长，您怎么不说话了？”

懒得再劝的三浦源介索性站起身送客：“我只是被你们的爱情感动了，嗓子有些哽咽，说不出话。”

“但不用在乎我怎样，关键是你自己，佐藤，我相信走这条路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千万别把时间浪费在学习上，专心打棒球，以后别让你女友再次进入转会期，重新流入自由市场造福社会。”

“好！”

完全没听懂讽刺的佐藤答应后，快步离开了教室，表情已经亢奋到古怪的地步，笑得连牙龈也露了出来，像是刃牙里的角色一样面目扭曲。

“这也太异常了……”

“真是神人……”

一脸困惑的三浦源介转过身，看向窗户中自己的倒影。

额前的黑色发丝被风吹得些许凌乱，在夕阳下晕着淡淡的金色，面容俊朗，看起来很干净，有股艺人的气质。

180的身高，在日本同龄人中没什么对手，很容易遮挡他人视线，所以座位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

虽然没有系统启动，但这满是汗水和努力的先天条件已经够在东京找个小富婆共同创业了。

更何况他的成绩还很是理想。

“唔……”

粗略整理了一下发型后，三浦源介决定今晚再去调查一下那陪酒女，探索一下对方究竟有什么魅力。

不然实在是对不起他的推理部部长的身份，也满足不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但身后，突然出现的轻盈脚步声将他拉出思考。

佐藤的脚步绝对不会这么轻。

未等三浦源介将视线从窗外移到室内，那脚步声便越来越近。

“……”

一名穿着华丽打歌服而非校服的可爱少女，走到了他身旁的座位。

少女画风与校园截然不同。

身形娇小，勉强及至三浦源介的胸口。

黑色长发被精心打理过，白皙耳畔两侧横扎着两条精巧的细鱼骨辫，将柔软长发轻轻拢起，又顺着红色蝴蝶结的丝带如瀑般落在腰后。

但少女的面容远比这身偶像装扮更加引人注目——精致得近乎不真实，宛如大师精心雕琢的人偶，肌肤白嫩如滤过几次的新鲜牛乳，五官也恰到好处。

只是那双大大的漂亮眸子，此刻却透出一股淡淡的倦怠疏离感。

“浅野啊，好久不见。”

有些意外的三浦源介，随口和自己的邻桌浅野澪打了声招呼，又习惯性地低头观察细节。

少女层层叠叠的洛可可风格裙摆下，是长短不对称丝袜的搭配，腿型偏瘦，腿长则是标准的黄金比例。

黑色小皮靴的款式即使以挑剔的眼光打量也依旧出色，但大小有些不太合适，目测是大了一码。

偶像的演出服不都是订做的吗？

尺码怎么都不会错才对。

而且不止是靴子，就连她身上的衣服都大了一些……

像是整个人小了一号一样。

“三浦……”浅野澪缓缓抬起头，长而弯翘的睫毛被晚风吹着，轻颤了几下。

茫然地看了三浦源介一眼后，她才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把一本本书从抽屉里取出，装进书包里：“好久不见……”

回应的声音里几乎没什么感情。

三浦源介倒是已经习惯了，随手把桌上一张空白的表格递给她：“《学生未来职业意愿调研》。”

“班主任发放的，不过这调研对已经有工作的人来说应该没什么意义。”

虽是学生，但浅野澪极少到学校上课，性格又比较淡漠，几乎没什么朋友。

毕竟她除了学生的身份外，还是知名少女乐队偶像Dismay的成员，日程总是排得很满，经常要开演唱会，参加宣传活动什么的。

和普通人的距离太远了。

接过表格后，浅野澪拿起笔在纸面上点了点，不经意间留下猫爪似的痕迹。

可她犹豫了一分钟后还是什么都没写，反而看向三浦源介的脸，轻声聊起天：

“三浦同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早就在盯着她胸口的三浦源介，此刻眼中已写满疑问。

众所周知，高中正是男生求知欲旺盛的时候，对尺寸非常敏感，况且他还是个高中生侦探，观察技能早就点满了，目测大小什么的简直轻轻松松。

现在，他可以百分百确定，浅野同学绝对是缩水了。

从C变成了B，让少女本就不算太富裕的家境更加雪上加霜。

难道她以前是邪恶的垫具人吗？

偶像失格啊……

发现三浦源介直白的视线后，浅野澪低头看了一眼，旋即脸颊微红，单手捂住自己胸口的蝴蝶结，轻轻咬了咬嘴唇，语气里也总算有了些情绪波动，略显恼怒地问道：

“你……”

“你能买到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