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金的大姐、二姐,宛如待放的花蕊,娇柔地待字闺中,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仿佛是她们的宿命牢笼,再难踏出半步。
家中的长辈们总是念叨着,姑娘家家的,名声要紧,不宜在外抛头露面。楚三金望着两位姐姐眼中偶尔闪过的憧憬与无奈,心中暗暗立下决心,自己一定要走出去。
一同出发的,除了楚三金,还有四个同村的人。
安山大伯,这位在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沉稳与坚毅,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和智慧,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信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次出行的领头人。
楚三金和家人做了告别后,缓缓地扛起了那个装得鼓鼓的蛇皮袋,一行五人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忐忑,踏上了前往省城的征程。
一路上,他们乘坐着绿皮火车,穿越田野、山川,向着未知的远方疾驰而去。
终于,火车缓缓驶入了省城火车站。
此时的火车站,凌晨的寒意还未消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那是一种陈旧而又沧桑的味道,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曾经的繁华与落寞。
楚三金紧紧地跟在安山大伯身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周围的人们行色匆匆,有的拖着沉重的行李,有的大声喧哗着,嘈杂的声音让楚三金感到一阵眩晕。
他觉得自己就像条被丢进沸水塘的草鱼,无助而又迷茫,只能在这股人流的洪流中随波逐流。
地下走廊里,积水倒映着昏黄的顶灯,灯光在水面上摇曳不定,形成了一片片光怪陆离的光影。
水渍在瓷砖上蜿蜒流淌,勾勒出蛇蜕般的纹路,仿佛在诉说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同村的四喜突然笑骂着跳开,原来是不小心踩到了不知是尿还是脏水的洼坑。
他那夸张的表情和声音在这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发车还有半个钟。”安山大伯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粗糙的手指在烟盒里摸索着,烟丝簌簌地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那一瞬间,楚三金仿佛看到了岁月在这老人身上留下的痕迹,每一粒烟丝都像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片段,承载着生活的酸甜苦辣。
楚三金盯着墙缝渗出的水珠,思绪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啼哭毫无预兆地打破了这份寂静。
那声音像指甲划过生锈的铁皮,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声响,又像是夜枭折断翅膀时的哀鸣,充满了绝望与痛苦。楚三金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裹着军大衣的流浪汉蜷缩在转角处。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模糊不清,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四喜他们还在说笑,那爽朗的笑声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全世界只有楚三金听见了这声凄厉的哭喊。
阴风掠过后颈时,楚三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惊觉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雾团,那雾团在眼前缓缓飘动,如同幽灵的轻纱。
墙角的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冰晶,冰晶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某种神秘力量的象征。
更诡异的是,方才还熙攘的人群,此刻竟只剩下零星几个影子在雾气中游荡。
那些影子身形扭曲,动作迟缓,仿佛是被时间定格的幽灵。
“大伯,咱换个地方等吧?”楚三金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眼神中透露出慌乱与不安。
惹得四喜拍腿大笑:“金子你莫不是怕鬼?”
话音未落,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突兀地撕开寂静。
那声音清脆而有节奏,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召唤。
楚三金望着从雾中走来的黑影,忽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四喜咧开的嘴角挂着唾沫星子,那原本生动的表情此刻变得僵硬而诡异;烟头燃起的青烟静止在半空,像是被时间定格的画面;连滴落的污水都悬成了珍珠链,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半空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哒、哒、哒。”每一声脚步都像踩在心脏瓣膜上,那沉闷的声响在楚三金的耳边回荡,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黑影抬起头时,楚三金看见帽檐下翻涌的雾气聚成骷髅形状。那骷髅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蓝的火焰,仿佛在窥视着他的灵魂。
楚三金双腿灌铅似的动弹不得,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恐惧的味道。
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衫。
直到苍老的歌谣穿透迷雾,那歌声悠扬而又哀伤,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咒语。
墙角的老乞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破毡帽下露出半张沟壑纵横的脸,他哼唱的调子既像哭丧又像诵经,那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
“老鬼,二十年不见还这么不要脸?”老乞丐啐了口痰,继续说道:“对个娃娃用摄魂术,我都替你臊得慌!”
黑影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楚三金这才看清对方穿着笔挺的旧式中山装,领口别着的铜制徽章泛着血光,在那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不是看他体质特殊,试探下嘛!嘻嘻!纯阳童子血引那厉鬼最合适不过了。”
“你敢!”老乞丐突然暴喝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人不寒而栗。
楚三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都要停止跳动了。
其实,老乞丐此刻内心也有些为难。
他深知,引诱女鬼现身确实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办法,毕竟只有引蛇出洞,才有可能将其一举歼灭。
然而,这其中的风险也是巨大的。凡人一旦卷入这场纷争之中,多半会遭遇各种不测,稍有不慎便会枉送性命。
所以,斩妖局早就有明确规定,绝对不得利用凡人来作为诱饵或者工具。
可是,那女鬼实在是太狡猾了,行踪飘忽不定,极难对付。
老乞丐已经费尽心思地寻找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什么建树。
若不是自己迟迟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上头也不会再派老鬼来帮忙。
“不能拿这小兄弟的性命开玩笑?!”老鬼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这阴森的氛围中显得格外诡异。
还未等老乞丐有所反应,老鬼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晃动起来。
只见一道残影闪过,眨眼间,老鬼就已经来到了楚三金的身旁。紧接着,他轻轻一拉楚三金,二人瞬间消失在了走廊之中。
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重新动了起来。周围嘈杂的声音也如同归位一般恢复了正常,人们的交谈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而又真实的生活画卷。
老乞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感慨。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鬼还是那个老鬼,依旧是那么的无法无天,行事总是不顾后果。
夜间的省城老火车站外,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里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各种人在这里穿梭往来,形成了一幅独特的城市夜景图。
有很多拉客的中年妇女,她们穿着花哨的衣服,脸上浓妆艳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贪婪和狡黠。
她们打着住宿的名号,实际上却从事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即使是扫黄打黑行动已经开展了很多年,这种不良现象却依然屡禁不止,仿佛是这座城市中一道难以抹去的伤疤。
此刻,楚三金手心里紧紧地握着老鬼给他的符纸,嘴里不停地在心里骂着娘。
他怎么可能愿意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呢?这一切都是老鬼花言巧语的恐吓诓骗。
说什么为民除害,,然后又承诺给他报酬,最后还威胁说要是他不听话就杀了他。
哪有一个中年人这么欺负一个少年的?
楚三金越想越气,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走在广场上。
他的手心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黄符,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寒风瑟瑟地吹来,吹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老鬼那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待会有人搭讪就跟她走,看到情况不对就烧符。”
不一会,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像嗅到血腥的鬣狗一般,迅速地凑了上来。
“小哥住店不?”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楚三金,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贪婪,艳红的指甲深深地掐住了楚三金的胳膊,疼得楚三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学生妹、白领姐儿都有,包你舒坦……”妇人的声音在楚三金的耳边回荡,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楚三金被那刺鼻的脂粉味呛得连连后退,可他的后背却撞上了另一堵肉墙——原来另一个妇人早已堵住了他的退路。这两个妇人一左一右地夹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他跌跌撞撞地被推进了一条昏暗的巷子里。在慌乱之中,他瞥见老鬼正蹲在广告牌上悠闲地啃着鸭脖,那模样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染坊巷深处挂着一盏褪色的红灯笼,在夜风中摇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当楚三金颤抖着点燃黄符的刹那,那灯笼突然炸开,漫天血雾弥漫开来,将整个巷子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之中。
“来了。”
蹲在墙头的老乞丐抽出铜钱剑,剑穗上串着的古币叮当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奏响序曲。
血雾中缓缓显出个穿红衣的身影,那身影若隐若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和恐怖。
从那身影中传出瓷器碎裂般的啜泣声,楚三金瘫坐在地,双腿发软,浑身无力。
他抬起头,惊恐地看见女鬼指尖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锥,那冰锥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向他刺来。
老鬼却兴奋地吹了声口哨,中山装口袋里飞出一串纸人。
那些纸人落地后便迅速膨胀成青面獠牙的鬼卒,它们张牙舞爪地向女鬼扑去。
当铜钱剑与冰锥相撞的瞬间,整条巷子的玻璃同时炸裂,碎片四处飞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女鬼的盖头被剑气掀飞时,楚三金看见了她腐烂的半边脸。那脸上的腐肉散发着阵阵恶臭,让人作呕。
混战中,楚三金摸到了一块碎玻璃。
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突然清醒过来——这哪里分明就是一处破旧不堪的四合院内,打斗中的二人一鬼也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他孤零零地坐在这黑暗的角落里,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