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寒在混沌中感觉到有人往她口中灌药,苦涩的汤水呛进气管时,她终于挣扎着睁开眼。

雕花床帐上垂着的平安符无风自动,林羽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玄色披风被暮色镀上一层金边。

“将军的待客之道当真别致。“她按住抽痛的太阳穴,腕间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响。

这是系统强行启动【回春】技能的后遗症,灵力枯竭的经脉像被千万根银针反复穿刺。

林羽转过身时,那抹朱砂痣在残阳里红得妖异。

他随手抛来染血的帕子,正是三日前被楚寒弄脏的那块:“楚小姐的待客之道更妙,吐完血就往仇敌怀里栽。“

“仇敌?“楚寒扶着床柱站起来,绣鞋碾过地上未干的血迹,“将军不妨猜猜,若此刻苏姑娘遇险,是会扑进你怀里,还是扑进三皇子怀里?“

剑鞘重重磕在青砖上,裂痕蛛网般蔓延开来。

林羽眼底翻涌的暴戾几乎要撕破那张冷峻的面具,却在触及楚寒脖颈处的纱布时骤然凝滞——那是他剑气划破的伤口。

“你根本不懂瑶瑶。“他转身时佩剑穗子扫过青铜香炉,惊起几缕残烟,“她为我挡过淬毒的暗箭,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求御医......“

“求来的御医却在药里掺了曼陀罗?“楚寒突然打断他,指尖轻轻点着窗棂上凝结的冰花,“将军就没想过,为何每次毒发都在苏姑娘侍药之后?“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楚寒的银铃突然剧烈震颤。

系统在识海里尖叫着发出红色警告,她佯装踉跄扑向林羽,堪堪避开窗外射来的淬毒银针。

林羽揽着她旋身时,她嗅到对方衣襟上沾染的龙涎香里混着极淡的胭脂味——正是苏瑶最爱的醉芙蓉。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楚寒贴着林羽的耳畔低语,趁机将沾着毒针的帕子塞进他袖袋,“将军不妨查查三皇子别院的暗桩,或许能找到更有趣的东西。“

林羽猛地推开她,却在瞥见帕角绣着的并蒂莲时瞳孔骤缩。

那是他去年生辰时赠予苏瑶的,此刻却裹着取他性命的毒针。

暮鼓声穿透雕花窗格时,楚寒已走到庭院。

假山后闪过鹅黄衣角,她故意踩住裙摆摔向结冰的石阶。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赵勇黑着脸拎住她后领:“丞相府的教养就是教小姐往男人身上扑?“

“赵副将的忠心倒是教人感动。“楚寒将冻红的手缩进狐裘,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唇边冷笑,“就是不知苏姑娘每次夜访书房时,您是在屋顶守着她与将军吟风弄月,还是在暗格里找她落下的珠钗?“

赵勇古铜色的脸瞬间惨白。

楚寒知道这话有多诛心——原著里正是这位忠仆替苏瑶传递密信,最终害得林家满门抄斩。

她甩开对方的手,银铃声惊飞了梅梢的寒鸦。

三日后,楚寒的马车刚停在将军府角门,车辕就被人齐根斩断。

鹅黄襦裙的少女从街角转出来,苏瑶鬓间金步摇在雪光里晃得刺眼:“姐姐何苦学那些下作手段?“

“不及妹妹万分之一。“楚寒踩着积雪走向她,腰间玉佩突然坠地。

众人视线移向碎裂的玉珏时,她已闪身贴近苏瑶耳畔:“三皇子知道你把他送的肚兜绣成香囊送给将军吗?“

苏瑶扬手要扇的巴掌被楚寒架在半空,暗处突然冲出个粗使婆子撞向楚寒后背。

这次她没躲,任由自己撞翻院墙下的陶瓮。

藏在瓮中的密信随着碎陶片迸溅,最上面那张赫然盖着三皇子私印。

“哎呀,这是......“楚寒伏在雪地上轻笑,染血的指尖捏起半片信笺。

未说完的话被疾驰而来的马蹄声踏碎,林羽玄色大氅上还沾着北疆的风雪,此刻正猎猎扑向面色惨白的苏瑶。

碎陶片在雪地上折射出细碎寒光,林羽的马鞭卷起漫天飞雪。

楚寒伏在冰面上看着那抹鹅黄身影踉跄后退,苏瑶鬓间金步摇缠住了林羽的缰绳,倒像是将军亲手将人揽入怀中。

“将军明鉴!“苏瑶染着蔻丹的指尖捏起沾血的密信,泪珠恰到好处地坠在朱红印章上,“瑶瑶不过是替三殿下保管......“

“保管到要取将军性命?“楚寒撑着碎陶片站起身,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雪地上绽成红梅。

她特意将伤口贴在冰面冻得发紫,此刻连睫毛都凝着霜,“三日前城西药铺,苏姑娘买的曼陀罗籽可还够用?“

林羽的披风在风中凝滞片刻,怀中的苏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楚寒知道这是药效发作了——那日她故意打翻的药炉里,掺了能诱发曼陀罗毒性的雪蟾粉。

“羽哥哥,瑶瑶心口好痛......“苏瑶攥着林羽衣襟的手背青筋暴起,这是原著里她每次发病的征兆。

但这次她等来的不是将军焦急的怀抱,而是突然抵在喉间的剑锋。

“你袖中的香囊,绣的是并蒂莲还是合欢花?“林羽的声音比檐下冰棱更冷,剑尖挑开苏瑶腰间锦囊。

两片绣纹不同的绸缎飘落时,楚寒看见苏瑶眼底闪过蛇信般的怨毒。

系统突然在识海中发出嗡鸣,楚寒还未来得及后退,跪在地上的粗使婆子突然暴起。

婆子袖中寒光直取她咽喉,却在触到狐裘的刹那僵住——赵勇的刀锋已没入婆子后心。

“是苗疆傀儡蛊!“赵勇抽刀时带出血线,那婆子竟还在机械地向前扑腾。

楚寒趁机将沾血的帕子按在傀儡眉心,傀儡蛊遇血即焚,焦臭味惊得马匹嘶鸣着扬起前蹄。

林羽的剑还停在苏瑶喉间,目光却落在楚寒渗血的指尖:“你早知道?“

“将军不妨问问赵副将,昨夜西市当铺典当的鎏金簪是谁的物件。“楚寒将冻僵的手缩回袖中,腕间银铃撞在陶片发出清响。

这是她今晨用最后灵力启动的【溯源】技能,此刻经脉又开始针扎般刺痛。

赵勇突然单膝跪地:“上月苏姑娘说丢了支金簪,末将......“

话未说完,苏瑶突然呕出黑血。

林羽收剑的瞬间,楚寒看见她袖中滑落的瓷瓶——又是这招以毒攻毒的苦肉计。

果然,林羽抱起苏瑶时,那抹迟疑终究化在了少女苍白的唇角。

“请将军彻查三皇子别院。“楚寒拦住要走的马蹄,将染血的密信碎片拍在马鞍上,“特别是暗室第三层东侧的紫檀柜。“

雪粒子扑在睫毛上,她看着林羽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赵勇欲言又止地递来伤药,却被她反手打翻在地:“副将与其担心我,不如查查苏瑶给将军的安神香里掺了多少离魂草。“

当夜楚寒是被冰水泼醒的。

刑房的铁链声混着系统尖锐的警报,她眯眼看着主座上的林羽。

男人玄甲上还沾着北疆的沙尘,手中把玩的正是白日碎陶片里的密信。

“三皇子别院根本没有紫檀柜。“剑鞘抬起她下颌时,楚寒闻到龙涎香里混着醉芙蓉的味道,“你故意引我去查,是想调虎离山?“

楚寒忽然笑起来,腕间银铃震得铁链哗啦作响:“将军难道没发现,您身上多了股沉水香的味道?“她故意凑近剑锋,让脖颈伤口渗出血珠,“三皇子惯用龙涎,唯有太子......“

铁门突然被撞开,赵勇举着的火把照亮了刑房角落。

二十三个贴着三皇子封条的木箱堆在阴影里,最上面那个散落的金锭,赫然刻着东宫印记。

“报!

城外截获三皇子私兵!“传令兵的声音惊飞夜鸦。

林羽手中密信飘落在炭盆里,火舌舔舐着太子印鉴时,楚寒终于松开了攥着银铃的手——那里面藏着最后一点能致幻的曼陀罗粉。

“将军现在信了?“她咳出的血沫染红衣襟,系统在识海里发出透支警告。

意识模糊前,她听见林羽的佩剑斩断铁链的铮鸣,还有那句散在夜风里的“妖女“。

三日后赏梅宴,楚寒望着水榭对面相依的身影轻笑。

苏瑶正将剥好的葡萄喂给林羽,指尖却沾着荧绿的粉末。

系统突然发出嗡鸣,楚寒手中茶盏应声而裂。

“茶里有断肠草。“她对着匆匆赶来的赵勇举起碎片,冰裂纹映出苏瑶瞬间惨白的脸,“烦请将军查验所有仆役指缝,碰过断肠草的人,指甲会泛青紫。“

林羽的剑横在她颈间时,楚寒正将试毒银簪插进桂花糕。

簪头变黑的瞬间,她突然握住剑刃往心口送:“将军这剑若再偏半寸,可就要错过苏姑娘袖中的鸳鸯扣了。“

血珠滴在青玉案上,楚寒看着林羽劈向苏瑶的剑锋在空中硬生生转向。

苏瑶袖中滚落的并非信物,而是半块虎符。

“这是......“林羽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纹。

“是将军去年中秋弄丢的那半块吧?“楚寒用染血的帕子包起虎符,余光瞥见赵勇正带人围住水榭,“不如问问苏姑娘,那夜从您书房出来时,往荷花池扔了什么?“

寒风卷着碎雪扑进轩窗,楚寒在众人惊呼声中仰面倒下。

这次不是做戏,灵力透支的剧痛撕扯着五脏六腑。

闭眼前,她看见林羽接住苏瑶时,那姑娘发间金簪闪过淬毒的冷光。

系统能量槽发出濒临崩溃的警报,楚寒在黑暗中数着漏刻声。

她知道苏瑶不会善罢甘休,林羽的疑心是把双刃剑,而更大的风暴正在宫墙内酝酿——那半块虎符牵扯的,可不止儿女情长。

漏刻声突然停滞的刹那,识海里闪过幽蓝微光。

楚寒望着虚空里浮现的星图,某个被遗忘的细节如流星划过夜幕——那日傀儡婆子袖中,除了毒针似乎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