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玻璃窗上凝成细密的霜花，周同学攥着那张泛黄借阅卡的手微微发抖。
工具书堆后传来沈煜调试话筒的电流声，林悦耳垂的钻石折射出冷光，正映在夏诗涵攥着镀金书签的指节上。
“沈哥！“周同学突然撞开古籍盲盒堆，泛灰的牛皮纸簌簌掉落。
他抖开那张印着两个学号的借阅卡，2019级林悦借阅记录旁，赫然叠印着2020级郑同学的指纹钢印，“古籍馆每本书只能单人借阅，除非——“
沈煜握着旋钮的手指骤然收紧，话筒发出刺耳的蜂鸣。
林悦后退时踢翻了装冰晶铃兰的塑料桶，碎冰碴溅在夏诗涵连夜手绘的书签墙上，墨迹遇水洇开几朵破碎的鸢尾。
“上个月你说诗涵偷改活动策划案...“周同学把工具书重重拍在控制台上，泛酸的书页间飘出油墨味，“其实是郑同学用林悦的借阅卡潜入古籍馆，在午夜闭馆时篡改了你留在自习室的笔记本！“
夏诗涵猛地抬头，羽绒服口袋里1931年的镀金书签滑落在地。
沈煜弯腰去捡时，看见古董边缘的防伪花纹沾着星点墨渍——正是他当初手写策划案用的德国墨水颜色。
林悦突然笑出声，马丁靴碾过满地冰晶：“沈学长现在是要相信这个连院系辩论赛都不敢参加的怂包？“她指尖划过控制台按键，大屏幕骤然亮起夏诗涵熬夜修改策划案的照片，“看看这些监控截图，谁才是...“
“这是设备间上周的检修记录。“夏诗涵突然开口，手机屏幕映亮她眼底血丝。
赞助商群里最新消息正滚动着带时间戳的监控视频，画面里郑同学戴着林悦的毛线帽，正在篡改投影仪连接线。
沈煜的喉结重重滚动，攥着镀金书签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想起两周前暴雨夜，夏诗涵抱着被淋湿的策划案冲进他伞下时，发梢滴落的水珠也是这样烫人。
“对不起。“三个字混着中央空调的出风声，沈煜看着夏诗涵冻红的鼻尖，“我该相信你手写策划案时，连'的'字第三笔都会写出小勾。“他指尖抚过她挂在墙上的藏书票，那只水墨小猫尾巴的弧度，与她当年在高中校刊画的如出一辙。
夏诗涵别过脸，书签墙的冰晶铃兰叮咚作响。
沈煜突然握住她沾着丙烯颜料的手，暖意顺着冻僵的指尖攀上来：“让我帮你重装投影仪——用你教我的双绞线接法。“
玻璃门外传来推车轱辘声，赞助商代表抱着定制书灯进来时，正撞见两人跪坐在满地线缆间。
夏诗涵咬着皮筋扎起碎发，沈煜将黑色信号线穿过她扬起的臂弯，银灰色水晶头准确卡入接口槽。
“第七个古籍盲盒缺两本《永乐大典》复刻本。“周同学抱着登记册凑过来，突然被沈煜塞了把热乎的烤栗子。
夏诗涵踮脚调整灯光角度时，沈煜的手已提前护在她可能撞到的展架尖角上。
暮色漫进阶梯教室时，夏诗涵瘫坐在古籍堆里。
沈煜将暖贴贴在她后颈，瞥见她手机屏保跳成“刘教授未接来电3“。
她沾着金粉的手指悬在回拨键上发抖，直到沈煜用沾着热可可的指尖轻点她手背。
“开扬声器。“沈煜把调试好的话筒推过来，金属网罩映出夏诗涵深吸气的模样。
电流杂音里传来纸张翻动声，她背诵《文心雕龙》注释的嗓音带着清棱棱的震颤，像冰晶铃兰在春日融雪中摇晃。
听筒那端沉默良久，突然响起老人带着笑意的咳嗽：“小姑娘怎么知道我正在批注程千帆先生的校雠学讲义？“夏诗涵的睫毛猛地颤动，她昨夜在古籍馆查到凌晨三点的借阅记录，此刻正在沈煜悄悄递来的便签纸上泛着荧光。
月光爬上书签墙时，赞助商群的对话框突然疯狂跳动。
夏诗涵沾着金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沈煜握话筒的指节泛白，周同学抱着的古籍盲盒“哗啦“散落一地——
玻璃门外传来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却不知是夜归的教授还是新到的物料。
玻璃幕墙倒映着赞助商连夜送来的鎏金灯箱，夏诗涵踮脚调整最后一只古籍盲盒的角度。
沈煜突然握住她悬空的手腕，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耳畔：“防伪芯片要嵌在《文苑英华》扉页夹层里。“
他指尖的薄茧擦过夏诗涵手背，惊得鎏金书签簌簌作响。
三天前刘教授允诺参会的消息传开后，赞助商追加的二十套古籍复刻本此刻正在恒温箱里泛着幽光，书页间嵌着的芯片会在灯光下幻化成北宋刻本特有的“鱼尾纹“。
“林悦在古籍馆预约了今晚十点的研修室。“周同学抱着一摞定制藏书票撞进门，冻红的鼻尖蹭到沈煜刚调试好的全息投影仪，“郑同学借了三台古籍扫描仪，说是要帮图书馆做电子化归档。“
夏诗涵手中的镀金裁纸刀突然在宣纸上划出歪斜的裂痕。
她记得三天前在电梯间撞见林悦时，对方羊绒大衣上沾着的正是这种古籍扫描仪专用的纳米显影粉——能隔着牛皮纸袋在古籍盲盒表面印出隐形标记。
沈煜突然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带着她将藏书票精准压在投影光斑中心：“明晚七点，所有古籍盲盒会提前两小时开启恒温锁。“他说话时喉结擦过她束发的丝带，惊起一缕檀香，“赞助商新送来的防伪扫描仪，能捕捉到0.1秒内的光谱异常。“
月光透过穹顶的冰裂纹玻璃洒下来，夏诗涵望着沈煜在设备清单上龙飞凤舞的批注，突然发现他写“煜“字最后一捺时总会不自觉地勾起小尖——就像那年校刊上她偷偷描摹过的笔迹。
三号楼顶层研修室的排气扇发出呜咽。
林悦戴着夜视镜的手指拂过古籍扫描仪，郑同学正在往《太平御览》复刻本里夹入特制磁片：“只要在开场时启动干扰器，这些磁片会让防伪芯片误判成明代赝品。“他献宝似的举起改装过的激光笔，“等夏诗涵当众出丑，我就用这个烧断备用投影仪的电源线。“
“蠢货。“林悦突然将羊绒围巾甩在扫描仪操作台上，纳米显影粉在月光下泛出诡谲的蓝，“要在她展示刘教授推荐古籍时动手，记得把声控装置的触发词设成'程千帆'——老家伙昨天在电话里提了七次这个名字。“
郑同学手抖着将磁片塞进《册府元龟》，忽然听见走廊传来推车轱辘声。
林悦迅速将夜视镜藏进大衣口袋，监控画面里闪过夏诗涵抱着物料箱的侧影，她发间别着的镀金书签正巧映出扫描仪屏幕的残影。
晨雾还未散尽，夏诗涵已经跪坐在阶梯教室调试全息投影。
沈煜拎着两份早餐进来时，正撞见她用睫毛刷清理古籍盲盒的防尘缝隙，晨曦在她睫毛上碎成星子。
“刘教授的助理刚发来确认函。“沈煜将热可可塞进她掌心，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虎口未愈的烫伤，“他说要带明代汲古阁的批校本过来，让你准备好特制防潮箱。“
夏诗涵突然抓住他翻动流程表的手腕：“你看这个。“她指尖点在《文心雕龙》的展示时段，“林悦上周预约的研修室监控显示，她扫描的正是这本的万历刻本——但昨天古籍馆突然多了本天顺年间批注本。“
沈煜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套影印的《校雠广义》。
当夏诗涵将两本复刻本并排放在紫外线灯下时，他立刻认出林悦仿造的是程千帆先生年轻时的笔迹——那些刻意颤抖的撇捺在放大镜下显出机械复刻的锯齿。
暮色降临前两小时，赞助商送来的干冰机开始吐出云雾。
夏诗涵站在梯子上调整冰晶铃兰的悬挂角度，突然听见沈煜在下方咳嗽。
她低头看见他举起的安全带上别着镀金书签改装的防丢器，粼粼金光里映着他发红的耳尖。
“所有古籍盲盒已录入双重认证系统。“周同学抱着终端机冲进来，刘海被汗黏在额头，“林悦的校园卡权限半小时前被锁定在借阅区，但是......“他调出监控画面，郑同学的身影正闪现在地下仓储区的消防通道。
沈煜突然将夏诗涵从梯子上拦腰抱下，在她惊呼出声前指向观众席第三排：“刘教授的座位要加装两个拾音器。“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她后腰，“等老人家讲解汲古阁批校本时，我要让全场都听清你准备的互动问题。“
夏诗涵挣扎着去够控制台，发间的丝带突然松脱。
沈煜接住飘落的丝带时，嗅到上面沾染的檀香混着她常用的樱花护手霜，恍惚想起暴雨夜她湿漉漉的鬓角也曾缠着这样的浅青色。
倒计时四十分钟，所有工作人员开始佩戴识别徽章。
夏诗涵检查完最后一台投影仪转身时，突然被沈煜扣住手腕。
他指尖拂过她领口暗绣的防伪水纹，喉结滚动着将备用磁卡塞进她掌心：“等会儿跟着刘教授从贵宾通道进场。“
月光与灯光交融的瞬间，夏诗涵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她不知道沈煜何时在她礼服内衬缝进了定位芯片，更没发现林悦改装过的激光笔正在观众席第七排闪着幽光。
当刘教授拄着拐杖出现在红毯尽头时，夏诗涵手捧的《文心雕龙》复刻本突然泛起奇异光晕。
古籍馆方向传来沉闷的异响，似有人撞翻了恒温陈列柜。
沈煜按住耳麦正要询问安保组，突然瞥见控制台屏幕闪过半截被剪断的数据线——正是三天前他亲手为夏诗涵更换的双绞线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