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踹开柴房木门时,王信正盯着掌心蜕下的皮肤发呆。晨光透过窗纸上的破洞,在那层半透明的薄膜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铁匠儿子布满老茧的手揪住他衣领,浓重的酒气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这味道与三日前妖蟒伤口散发的腥臭如出一辙。
“你小子最近很邪性啊。“周虎脖颈暴起青筋,右手虎口处结着黑痂,“后山的黑松林...你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王信瞥见对方衣领下蔓延的暗红斑块,那些血管状的纹路正随着呼吸起伏。他佯装瑟缩着后退,脚跟碰到昨夜藏起的药锄:“虎子哥说笑了,我连紫云藤都采不利索...“
“撒谎!“铁匠儿子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长。王信被重重掼在墙上,后脑磕到药锄的闷响惊飞檐下麻雀。柴火堆里窜出只灰鼠,刚触及周虎脚边的阴影就抽搐着化作血水。
王信摸向腰间符箓的刹那,周虎突然抱头惨叫。黑气从七窍涌出,在朝阳下发出烙铁入水般的滋滋声。当掌柜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时,发狂的少年已撞破窗棂逃向镇外,飞溅的木屑在王信左颊划出血痕。
“作死的赔钱货!“掌柜的藤条抽在门框上,“这月工钱全扣!“
——
林青璇提着药箱赶来时,日头正爬上回春堂的飞檐。少女发间的木簪沾着晨露,随着蹲身查看窗框残留黑血的动作,在青砖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这不是寻常外伤。“她指尖银针探入血渍,针尖立刻爬满蛛网状裂纹,“像是...某种阴毒入髓。“
王信注意到木簪尾端的星形坠饰在微微震颤。昨夜从《长春功》里参悟的“观气术“突然自行运转,少女周身竟笼着层淡紫雾气。当他凝神细看时,那雾气忽然扭曲成狰狞鬼面,惊得他打翻药篓。
“阿信哥?“林青璇扶住他胳膊的瞬间,道纹处传来冰锥刺骨般的寒意。王信看见她腕间银镯浮现的蝌蚪文,与飞剑上的铭文产生微妙共鸣。
“记得去年冬至吗?“少女突然轻声问道,“你背着小玥来求医时,天上挂着血月。“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银镯,“爹说那是九星连珠的异象...“
窗外忽然刮起怪风,晒药架上的星纹草簌簌作响。王信望着叶片上凝结的露珠,突然想起那日山涧妖蟒尸体上蒸腾的紫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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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时,王信借口采药摸进后山地窖。潮湿的霉味中混着甜腻的腥气,昨日发现的诡异菌菇已膨胀到拳头大小。伞盖脉络组成的面孔,正是周虎痛苦扭曲的模样。
当他用飞剑挑起菌丝时,陶罐突然炸裂。墨绿孢子雾中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数以千计的菌丝如活蛇般缠上脚踝。王信甩出火球符,烈焰却只在孢子表面留下焦痕——这些魔物竟在吞噬灵气!
道纹骤然发烫,飞剑自行劈出半月形剑气。斩碎的菌丝落地化作黑水,渗入砖缝时发出腐蚀的嗤嗤声。王信踉跄退到墙角,发现原本堆放当归的角落长满肉瘤状菌簇。某个形似人手的菌团正在抽搐,指尖分明戴着周虎常戴的铜戒。
地窖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王信摸出修士遗留的照明珠,冷白光线照出墙根处新裂的缝隙——那里嵌着半枚染血的玄天剑宗玉牌。
——
子时的梆子声惊醒了他。
王信从床板下摸出《长春功》,按第二层心法引导体内气流。月光透过瓦缝照在蜕皮的左手上,道纹竟开始吞吐星辉。当运转至第三周天时,丹田处突然刺痛——原本清澈的灵力漩涡里,不知何时混入了一丝黑气。
窗外飘来紫色雾气,与山涧妖蟒尸骨上的如出一辙。王信将三张火球符塞进腰带,飞剑的嗡鸣声随着靠近黑松林愈发急促。
——
夜枭的啼叫在密林间回荡。
腐殖质在靴底发出令人不安的黏腻声,修士遗留的罗盘指针疯转不休。王信踩到某块松动的青石时,地面突然塌陷。坠落的瞬间,无数树根缠上四肢——那些布满人脸凸起的根系,正是周虎逃窜那日见过的魔藤!
火球符燃起的刹那,王信看清了洞窟全貌。穹顶垂落的钟乳石泛着血光,石壁上刻满与《长春功》夹页记载相似的九宫血煞图。当他刮下凹槽里的粉末时,道纹金光大盛——石壁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
地下暗河的水汽蒙在脸上。
王信涉水前行三里,照明珠的光晕里浮现白玉骸骨。盘坐的姿势保持着结印状态,指骨间捧着半块青铜阵盘。穹顶垂落的钟乳石组成星辰图谱,七十二道星光锁链将骸骨与阵盘相连。
当影子遮住阵盘时,骸骨下颌突然开合:“三千年了...“沙哑的声音震得石屑簌簌掉落,“正好用来温养本座的...“
飞剑自行出鞘刺向阵眼,却在触及星光锁链时迸出火花。王信发现道纹金光能短暂照亮锁链的薄弱点,但每次挥剑都抽干体内灵力。第七次跌倒时,他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剑柄,蝌蚪文竟活过来般游入道纹。
扭曲的文字仿佛在重复着:“当血月凌空之时,九幽之门将再度...“
——
五更天,王信在溪边惊醒。
道纹处多了道形似锁链的疤痕,掌心能感知到阵盘碎片的脉动。当他运转灵力时,溪水突然倒流——不是法术,是水中无数黑色根须在疯狂退避!
回到镇口时,他看见十几个举着火把的镇民。人群中央的担架上,周虎的尸身正在融化,暗红血肉里钻出无数菌丝。林青璇的木簪插在尸体心口,簪尾的星芒正与菌丝激烈对抗。
“妖魔!这是妖魔现世啊!“里长的尖叫划破黎明。
王信悄悄握紧飞剑,发现阵盘碎片正在识海中投射星图——某个光点的位置,赫然指向玄天剑宗所在的北方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