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往情深

赶着搬进新房的客户不少,眼见着新年越来越近,名扬上下都加班加点,好不容易挨到周末,待周五的工作例会开完,天已经黑透了。

叶曼曼收拾好东西下班,已过下班高峰,公交车里宽敞了不是一点半点。她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好,看向窗外,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自己形单影只。

公交车进站,站台旁有个蛋糕店,店门口的指示牌写着“正在营业”四个字。她看见后没有多想,车门一开就提步下去。店里的蛋糕都很漂亮,她在冷柜前走了一圈,最后指着一个粉色的桃心蛋糕示意店员打包。

“请问寿星多少岁生日?”店员问。

叶曼曼被问得一愣,想了想说:“十八。”

店员挑了数字蜡烛麻利地打好包,叶曼曼付过钱,拎着蛋糕出门。租住的小区在城西,她出电梯后,从包里摸出钥匙,头一抬,过道的灯昏黄,她却望见自己家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人侧脸清晰分明,她手一松,啪的一响,蛋糕应声落地。

她以为以他的个性,她若不先低头,他绝对是不会再来找她的。毕竟从前她弄坏了他的模型、看坏了他的书时,他都会气呼呼地一副再也不理她、由着她自生自灭的架势。每一次,都是她按捺不住,厚着脸皮颠颠地去缠他,讨好、道歉、赔小心,费尽了心思之后,他冷着的那张脸才会慢慢有了温度。

门前的人听到动静,扭头看了过来。他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低头掐灭了手上的烟,这才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一步,一步,叶曼曼听见自己的心配合着他步子的节奏,扑通,扑通,狠狠地砸着胸口。

“回来了。”叶骥弯腰拾起地上的蛋糕,提在手里,“吃过晚饭没?”“吃过了。”叶曼曼答道。

“不请哥进去坐坐?这么久没见,你都没什么话跟哥说说?”叶骥问。叶曼曼想了想,“出去坐坐吧,屋里太乱。”

“好。”叶骥点点头,伸手按亮电梯。

这次他开一辆SUV,车内空间宽敞,叶曼曼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坐好。她不说话,叶骥也不出声。叶曼曼心想,这样也好,要是说着说着冷了场,只怕更尴尬。她索性扭脸看向车外。路灯莹亮,明珠般悬在夜空里,闲着也是无聊,她干脆开始数灯。一盏两盏三盏,五盏六盏七盏……数字越大,眼皮越重,灯柱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待她意识清明时,车里只有顶灯幽幽地亮着。

连续几晚深夜归来,收拾妥当灌完红酒,朝床上一躺,竟然睁眼到天亮。早上起来,眼下的乌青连她自己瞧着都害怕。不想出去吓人,她只能一遍遍地加厚粉底,遮了又遮。她以为她的失眠已经无药可医,想不到到了他的身旁,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连个梦都没有,估计是真的累极了。

身上盖着件外衣,她拿在手里,正要推门下车,车门却被先一步拉开,有人站在门外问:“醒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接着车顶就被人伸手护住。

“还好。”叶曼曼弯腰下车,站定后一抬眸,眼前的建筑让她不自觉地吸了口气。

暮色,有多少年没有来过了?想着叶骥才中标建这块地时,她就嚷嚷着要入会了。叶骥根本没理会她,后来却冷不丁递给她一张卡,说是入会凭证。她欢喜地收好,结果那玩意儿后来就没派上什么用场。

“进去吧,外面冷。”叶骥接过她手里的外衣挂在手臂上,又从后座里提出蛋糕,这才领着她朝前走。

“没带入会凭证也能进吗?”暮色的一号包厢从不对外开放,只是叶骥私用,招待朋友或接待贵宾。她故作正经地说,“还有,这里消费可高了,我身上的钱可不多,先说好,真能进去,我只管吃喝啊。”

叶骥眸光微闪,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捣什么蛋!”

“哎哟。”她捂住他敲的地方,痛苦道,“哥,你就会欺侮我,我不管,今晚一号包厢归我,你说过的,谁当寿星谁最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难得气氛这么好,她不想又弄糟。

“都依你。”叶骥抑住笑意,很认真地答应道。

“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叶曼曼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边晃边催,“快走吧快走吧。”

她是真的高兴,就算要故作轻松,能这样待在他的身边,她也满足得要命。

会所里重新装修过,还是深沉的主色调,一号包厢倒还是老模样,光芒璀璨的水晶吊灯,宽大的真皮沙发、茶几、牌桌……

她转悠了好几圈,才脱了厚重的大衣,舒服地朝沙发里倒去。

从前,她跟梁珂天热了来蹭冷气,天冷了来蹭暖气,霸着一号包厢,不准其他人进来。梁珂的哥哥梁玮最有意见,时不时冲进来对她俩嚷,两个小丫头片子占着那么大的地方做什么?明知道梁玮的意思就是想让她们挪窝,偏偏她们装听不懂,气得梁玮只能跺脚换地方。

有人敲门送东西进来,小吃、果盘、红酒,挂着经理胸牌的男人为他们倒好酒,道了声“请慢用”就退了出去。

叶曼曼挑了近的那杯,晃了晃,暗泽的红挂在剔透的杯壁上,打了个转,酒体丰满又细腻。

想到从前来暮色,叶骥根本不许她碰那些乱七八糟的饮品,她能喝的,只有那些不含酒精类的。后来出国,她失眠,还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不知道是谁跟她提起,说睡前喝一点红酒,养颜又助眠。她对养颜没兴趣,只想着要是能让她睡上一会儿就很好了,于是试了试。结果喜出望外,一满杯见底,倒到床上待酒劲慢慢上来,意识半迷糊半清醒,那张脸,或笑或怒,就晃进了脑海里。望着那张脸,她很快便能无比心安地睡过去。

叶骥打开蛋糕盒,摔过的桃心蛋糕从中间裂开,像是被生生割了一刀,切得面上的花朵儿七零八落。叶曼曼看在眼里,只觉得应景,这跟自己胸口里的那颗太神似,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她抬头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才觉得痛快了一点。

“有人跟你抢吗?像个酒鬼似的。”叶骥瞥了她一眼,轻斥道,“以前教你的那些,都忘到西伯利亚去了吗?”

“嘻嘻,西伯利亚在哪儿,我还真不知道。”她傻笑几声,很快又给自己倒上,“哥,我们喝一杯。”

七岁那年,家里就给她请了礼仪老师,可她贪玩没好好学。后来她读高中,身高已经够叶骥的肩了,他出席酒会,时常会捎带她在身旁,一则可以让她开开眼界,二则他也有了现成充数的女伴。她一边笑话他是奸商,一边算计着问他要这要那,下手从不心软,就连母亲也看不下去,骂她自家人也狠得下心来搜刮。她的脸皮厚得连子弹都打不穿,直挺挺地顶了回去,说买给外人也是买,给我了到时候凑起来还能当嫁妆,多划算。母亲也拿她无法,最后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叶骥扬了扬眉,伸手刚端起酒杯,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动作微微一滞,像是犹豫了片刻,接着酒杯碰了过来,“曼曼,生日快乐。”

叶曼曼点点头,当是收下他的祝贺,这一次,她没有着急喝,而是淡笑地问:“不接电话?”

叶骥听着她的话,掏出手机看了眼,挂断。

叶曼曼没再说什么,端着酒杯自顾自地慢慢饮。酒是好酒,口感醇厚,可吞咽下去,却在喉间泛起生生的涩意。很快一杯又见了底,哪想酒还没来得及续上,某人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叶骥反应很快,直接把手机电池拆了下来,然后神色如常地问:“吹蜡烛吗?”

“多谢,不用。”叶曼曼利落地拒绝,“那是同事送的,这把年纪了,谁生日还吃蛋糕呀,喝酒才是重点好吗?”从前她过生日,唱生日歌吹蜡烛许愿那是必有项目,因为这几道流程走完,就可以面不改色地伸手找人要礼物了。可现在,她觉得再那样没脸没皮地朝那人撒娇,已经不合适了。还有,她今天生日蜡烛的数字,谁见谁会笑癫,她丢不起这人。

“好。”叶骥点头,伸手替她把酒倒上。

见他不阻拦,叶曼曼越发欢欣起来,端杯又是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一瓶就见了底,当即又开了一瓶。再倒酒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准杯口,手一抖,殷殷的红色就在大理石面上晕开了。

叶骥微叹了口气,抽走她手里的酒瓶,缓缓地道:“曼曼,跟哥哥回家吧。”

见到他时,叶曼曼便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低沉的声音落进耳里,她还是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响。

“好呀,回家。”她眯着眼睛点头,估计喝得急了,酒劲上来得有些快,头有些晕,好在意识还算清明,“不喝了,回家,梨阳花园6栋1101。”舌头也没有打结,她通顺地报出租住的地址。

叶骥望着她的脸,沉默了整整一分钟,声音低缓似妥协道:“好吧,我送你回梨阳花园。”

这一次他没有强迫,叶曼曼很感激。见他已经起身,她也撑着手臂打算站起。哪想今天这酒后劲好像格外猛,一开始只觉得口干舌燥,紧跟着身体就开始脱力。得赶紧走,再待下去说不定会在某人面前出洋相。她想着目光在包厢里流连,不知道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或许她再也没有机会来了。这么一想,心底的惆怅排山倒海般翻涌上来,她不自觉地腿一软,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

“怎么了?”见她脸色变差,叶骥赶忙伸手过来扶。

叶曼曼把手一摊,傻笑起来,“哥,怎么办……我……我好像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吧!”

叶骥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他低头避开她期待的目光,拿起沙发上的大衣道:“来,披上。”

就这样被拒绝了,叶曼曼觉得非常不好受,讪讪地接过大衣穿上。面前的人已经转过身去,她撇撇嘴,还没来得及委屈,那身影却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惊喜来得太快,叶曼曼“耶”了一声,像是生怕他会后悔似的,赶紧趴了上去。鼻间充盈着清冽的须后水的味道,那么熟悉,让她忍不住闻了再闻。

“趴稳了。”叶骥提醒着起身。

叶曼曼条件反射地搂紧他的肩,很宽厚,很安全,她闭眼贴了上去。

都说酒壮凡人胆,吐纳间,那个在她心底响过无数遍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亲妹妹的?”

叶骥只觉得有冰凉的东西落进颈项里,先是一滴,慢慢密集起来,砸得他皮肉发疼。那刚迈出去的一步空悬着,收也不是,落也不是,他苦笑一声,好半晌才硬着头皮道:“曼曼,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哥哥的妹妹,对不对?”

背上的人没有动,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如同等待宣判一般,书上常说的“煎熬”也不过如此。又过了几秒,还是没有回应,他等不及正要侧过头查看,耳边却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事实证明,贪杯没有好下场。

眼皮千斤重般,叶曼曼好不容易睁开来,眸光一动,就看见床边伏着一个人。

那人侧脸对着她,估计是姿势不太舒服,神色并不轻松。叶曼曼缓缓闭上眼,刚抬起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指尖攥紧冰冷的床单,眼眶莫名发酸。不是矫情,面前的人,日思夜念,不到一尺之远,却如同隔着天堑,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什么也不能做。

头痛,昨晚喝到最后,她做过什么?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不是都说酒醉三分醒,人喝多了,意识虽然各种不清,可自己当真做过的事,再醒来时多少还是会有点印象吧?

该不会自己做了什么窘事,连大脑都觉得羞愧,于是动用了删除功能,这才让她有了断片的感觉?想着她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电视里的酒鬼们耍酒疯撒泼的场景,接着一个激灵,瞬间想死的冲动都冒了出来。

床旁的人,拧了拧眉,是睡醒的前兆,叶曼曼赶紧一个翻身,背对着他。

“曼曼,醒了没?”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

叶曼曼闭紧眼,没有动。“曼曼?”

估计是见她没有反应,某人想着查看下她的情况,于是探着身子朝她俯了过来。

“曼曼,醒了,没?”“曼曼。”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唤,像极了小时候,她感冒发高烧却死活不愿意去医院,他没有办法,只好守在床旁照顾她。过一会儿就替她测一次体温,还不时唤她几声,语气里满是忧心,生怕她烧晕了一般。

他对她的好,不是一点半点,每每想起,都历历在目。“曼曼,醒了没?头痛不痛?”

他的气息那么近,一点点喷在她的颈上,她咬紧牙关,一动都不敢动。她怕自己忍不住,会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哭着告诉他,这些年,她有多想他。独在异国,再累再受罪,都抵不过她想他的苦。

“曼曼,醒了就别再睡了,去洗个澡,醒醒酒。”

他说完伸手推她,她趁机乱皱眉,嘴里长嗯了一声,不是假装,是真的头痛。

“快起来,我去外面等你。”

脚步声渐远,叶曼曼坐起身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一股酒味,冲个澡真的很有必要。

叶骥看着电视,晨间新闻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像是无病呻吟。耳边有脚步声传来,他条件反射地扭头,映入眼底的身影头微斜着,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估计是洗澡的时间太长,原本白皙的脸颊上像染了层薄薄的胭脂,眸子晶莹闪亮,红唇轻抿,殷鲜欲滴。

他呼吸一紧,下意识地移开眼。

“哥,你要不也去洗一洗?”叶曼曼抬头,眼前的人下巴泛着明显的黑青,脸上却有几丝奇怪的红晕,像是正在发烧,“哥,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不用。”叶骥拒绝,“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没事,开了暖气温度挺高的,一会儿就干了。”叶曼曼笑了笑。叶骥打量了房子一圈,“这里太旧,换个地方吧。”

“我在这里住得挺好。”叶曼曼摇头,回国后她就安顿在这里,一室一厅,周围的环境也熟悉了,做什么都方便,还有她不喜欢挪来挪去。

“我记得你在J大读书的时候,就跟梁珂一起考过驾照了,晚点我让人送辆车过来,先陪你练几天手,等熟悉了,你再自己开着去上班。”他语调平平,似说着极普通的一件事。

“不用不用,我坐公交打的就行,再说峪城现在路况不太好,就算你送过来的车有六个缸,真堵上了它也飞不起来,坐在车里干着急,还不如11路来得自在些。”叶曼曼望着他连连摆手。

叶骥沉默半晌,眉峰一拧朝她望来。四目相对,他的眸光过于凌厉;看得叶曼曼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他的脾气叶曼曼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虽算不上说一不二,也会考虑别人感受,可却是骄傲惯了的人。她这样一次次将他的好意拒之门外,而且理由充分,他不上火才怪。

果然,见她没有改变态度的意思,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挽着衣袖就起了身,“我手头上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我送你。”他说走就走,叶曼曼赶忙跟了上去,临出门,才记起钥匙没拿,她折回来拿了钥匙,又发现大衣没穿。

等她手忙脚乱地折腾消停,再追出去,过道里已经没了人影。

“怎么现在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叶曼曼嘟囔道,心下有几分失落。

她扭头回屋,电视机还哇啦哇啦地响着,她也懒得关,关了只会显得房子里更空寂。盼了这么久的周末,好不容易来了,坐着发呆可不行,至少睡个回笼觉什么的才不至于浪费。她想着就回了卧室,衣服也懒得脱,直接和衣倒在床上并闭上了眼。

结果被子还没睡暖和,梁珂就打来电话,约她出去逛街。

出去晃晃比关在屋里乱想强,她应了下来就赶去市里,跟梁珂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就近找了商场开始扫货。不想梁珂战斗力太强,整个商场一路厮杀下来面不改色,她却撑不住拉着梁珂赶紧找地方歇脚。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梁珂坐下来就开始数落,“还记得有一次,咱俩连逛五个小时,你连哼都没哼一声,更别提喊累了。”

“太久没练了,再说,年纪也上来了。”叶曼曼揉着自己发麻的小腿,终于慢慢有了知觉。

“喊,你咯硬谁呢。”梁珂鼻子里哼了一声,动手开始清点战利品。叶曼曼瞅着她手边的大包小包,忍不住酸道:“当护士长工资很高呀。”

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梁珂在买,只是她这一路败下来,几乎是自己大半年的薪资,任叶曼曼不想发酸都不行。

“拉倒吧,都是我哥贴的。”梁珂倒是老实。

“有个会疼人的哥哥就是好呀。”叶曼曼一脸羡慕。

“说得好像你哥不疼你似的。”梁珂瞪了她一眼,“不过话说回来,我早看透了,哥哥比男人靠谱,你看我哥整天没个正经,辜负了多少好姑娘,可对我,只要他应承下来的事,很少有不兑现的。”

“还记得你哥好,看来你哥没有白疼你。”叶曼曼点头称赞。

“废话,哥哥对妹妹的好那是不计回报的。”梁珂一脸“我当然明白”的表情,“有时候我都会想,找什么男人呀,哥哥多好,要是我哥不结婚,我就直接赖着他养我一辈子。”

“为什么你哥结婚了就不能养你了?你跟嫂子好好相处的话,我想她是不会介意你哥的饭桌上多张嘴来着。”叶曼曼觉得她这想法有问题。

“拉倒吧,人家夫妻二人世界我凑个什么热闹?我哥又不是一杆秤,总会有顾此失彼的那一天,真到了那时候,被忽视的那个心里会不舒服,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就会长疙瘩,远香近臭就是这个道理,梦想派。”梁珂摆摆手。

“你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叶曼曼寻思她的话,还真不是胡搅蛮缠,有些事物有些人注定不能共存,“反正你可以不嫁,你哥估计不可能陪着你不娶。”

“是呀,总不能我跟我哥长相厮守,就算我跟我哥不是亲兄妹,我哥同意,家里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哈哈……”梁珂仿佛觉得很有趣,大声笑了起来。

叶曼曼手里的小勺,叮的一声碰到了杯口,她微微皱了皱眉,“今天的拿铁怎么这么苦?”说完朝杯子里加了块糖。

“对了,说到非亲兄妹,我又想到你跟你哥了,话说,最近你跟你哥碰过面吗?”梁珂问,“那时候确定你俩不是亲兄妹的时候,我吓一大跳呢。”

“有呀。”叶曼曼如实答,那时吓到的人何止她一个,圈里圈外惊掉下巴的估计一大半呢,“昨天生日还是他陪我过的。”

“许蓁也有去吗?”梁珂又问。

许蓁呀!叶曼曼抿了口咖啡又皱了皱眉,“没呢。”接着又朝杯子里加了一块糖。

梁珂叉起一块翅尖,朝嘴里一塞,狠狠咬了几口,愤愤道:“这几年,我横竖看许蓁不顺眼,曼曼,反正我觉得当年的偷拍同她脱不了干系,可我就是拿不出证据收拾她。坏人过得逍遥自在,倒是你被逼得远走他乡。曼曼,你哥其实心里有数,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多年还不给她名分。”

她说着还不时挥动几下手上的餐叉,那叉子锃亮,灯光一照,反射出道道寒光。叶曼曼笑着嚷道:“他也没有同她分手呀。哎呀,他们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们操不来心的,行了,讲她做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专柜里像是上了新款,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好呀好呀。”梁珂连连点头。

休息完又逛了一阵,收手时,叶曼曼几乎没买什么,因为她的两只手帮梁珂提东西都有点不够。

“其实有不少东西可以让店里差人直接送上门的,可逛完依然两手空空,哪里还有扫货的快感和成就感?”梁珂看了眼脚边一字排开的购物袋,想了想,“还是让我哥来接吧,提这么多东西出去拦车太不现实了。早知道会买这么多,来的时候就开车了。你不知道,峪城现在车都赶上人那么多了,停车简直是大问题。”

“你这快感和成就感真够变态的,累不死你。”叶曼曼对她那通道理嗤之以鼻。

梁玮就在附近,接到电话很快便赶了过来。上了车,梁家兄妹就开始拌嘴,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叶曼曼听着他俩逗趣,也觉得热闹。

原计划是先送她回去的,却不料梁珂半路接了个电话,要马上赶去医院。梁玮只好掉转车头,先送梁珂。

叶曼曼觉得少了梁珂反而冷清了,梁玮倒是时不时跟她搭话,她有问有答,说得不多,两个人讲几句就冷场。

车子驶进小区,梁玮像是憋了很久,长吁了口气道:“叶曼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叶曼曼反问了一句。

“至少不像现在这么安静。”车子停稳,梁玮先一步下车,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

叶曼曼受宠若惊,“以前你也没有这么体贴。”

梁玮摸了摸脑袋,被她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估计又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叶曼曼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梁玮见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其实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叶曼曼搓了搓手捂住脸,风挺大,有点冷。

“亏你还记得。”梁玮点点头,“珂珂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来着。五年前,你忽然来找我帮你办那些乱七八糟的手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他说着顿了下,“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总之,荣幸啦。”

“你就别笑话我了。”叶曼曼嘴角弯了弯,“那就这样说定了,改天我请你吃饭,欠着你的情,见着你都觉得不好意思。”

“行,把你手机给我。”梁玮手一抬,摊开掌心,等待。叶曼曼打开背包,翻出手机递了过去。

梁玮拿着她的手机一阵摆弄,才还回去,“行了,我等你电话。”说着他头一抬,又问:“你就住这里?来都来了,不请我上去坐坐?”“太乱。”叶曼曼不好意思地低头,“有点凉,我上去了。”

“行行行,你赶紧上去吧。”梁玮催促道。

叶曼曼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进屋后就倒在床上,挺尸不起。宿醉后遗症还没完全消除,逛街又几乎耗尽体力,这一挺直到天黑,肚子咕噜个不停,她才翻身起来觅食。

冰箱里只剩下一碗泡面,烧水泡好几口咽完,汤也没落下。吃饱喝足,闲着也是无事,她索性开了电脑,点开硬盘里绘到一半的图,却没想到横七竖八的线线框框只让她眼前一片缭乱。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有点状态继续画图,结果心还没静,耳边却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这么晚谁会来?她合上电脑,走过去对着门镜望了出去,望清楚来人后,便手忙脚乱地去开门。

“哥,你怎么来了?”她掩不住的意外,毕竟早上她又惹他不高兴来着。门口的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拎着东西绕开她就进了屋。

“哥,哥,东西太重,我帮你拿吧。”叶曼曼也不在意,跟在他身边,讨好地去接他手上的东西。

叶骥没吭声,几步走到餐厅,脱手把购物袋全撂在了餐桌上。

“买了这么多东西。”来者是客,叶曼曼只当他还没有消气,继续跟他说话,“晚上泡面的时候才发现冰箱空了,本来打算明天去补货,这下省心了,呀,还买了酸奶……”

她嘴不敢停,可某人却不买她的账,面瘫着一张脸就是不出声。独角戏演起来确实别扭,她收拾完袋子里的东西,又给某人倒了茶并拿了水果,可事做完手一停,嘴也跟着停了。

没有人出声,屋里的气氛很快僵硬起来。

“你过来。”半晌,沙发里的人终于对她勾了下手指头。

总算开了金口,叶曼曼生怕动作慢了又惹到他,放下东西就走了过去。

“通苑还是碧馨园,你自己挑一套。”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串钥匙,朝面前的茶几上一摆。

这个话题早上已经公开讨论过了,叶曼曼自认态度明确,没想到他会坚持,还真是固执。

“别的事都可以商量,你现在还不想回家,可以不回家;你想继续上班,可以继续上班;你想挤公交车,那就挤公交车;唯独搬家这一条,你必须听我的。”他把钥匙朝茶几上一放,脸上的表情只有两个字,快选。

叶曼曼望着茶几上的钥匙,灯光一照,金属材质反射出清冷的光泽,她脑子里有什么轻轻一闪,“哥,你为什么还没跟许蓁结婚?”

估计是她话题转换得太快,叶骥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道:“不想。”简单两个字,却没有回避问题。

叶曼曼一拧眉,“为什么?你俩在一起这么久了,也该安定下来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家里已经催得很急,特别是奶奶,恨不得在你俩那进程表上装个火箭助推器才好。”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房子问题,你别故意转移话题。”叶骥面色微沉,“你不提奶奶还好,你一提我倒是要问问,回来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过去看看奶奶?奶奶没事就会念叨你,你呢?”

不是她不想去看望,是没脸。当年叶家人得知她并非叶家的孩子后,待她并没有变化。可她自己心里却有了疙瘩,他们对她越好,她就越发的不自在。后来东窗事发,她反而松了口气一般,因为终于有了离开的理由。

“周末同我一道去看奶奶。”叶骥声音软了下来。“我周末加班。”叶曼曼想都没想地推脱。

“叶曼曼,你什么意思?”叶骥呼吸急促起来,“你偷偷回来,回来之后千方百计地藏起来,是想证明什么?没有叶家你照样可以活得有滋有味对不对?”

“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曼曼辩解道,“我觉得我这样挺好,自食其力。哥,你不是也很早就自己创业,你创业的时候不是最不喜欢别人说你是叶家的大公子吗?所以,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的。”叶家对她没有义务,她更不想成为叶家的负担。

“自食其力?”叶骥冷笑一声,“没人不让你自食其力,有你这样躲起来自食其力的吗?叶曼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没有,哥……”叶曼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讲,哪里没有拐弯抹角,她这点小九九哪里能躲过他的火眼金睛。

哪里还要辩解,他已经当她是只白眼狼,养不熟,喂不亲,三不五时说不定还会咬喂养人两口。这样的东西,不被打死,也会被抛弃。

“叶曼曼,我问你,当年为什么非走不可?”他说着一把抓起茶几上的钥匙,“真的是因为那些照片?真的是因为这些跟妈妈闹翻?我怎么觉得是因为梁玮帮你打听到了你那个小叔的去处,你迫不及待奔过去认祖归宗了呢?”

认祖归宗?她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确实,她是托梁玮帮忙打听有关肖行迁的消息,毕竟有关自己的身世,谁不想弄清楚!

掩藏得再好的秘密,只要用心,依然有迹可寻。那年肖家还是当地大户,而长子肖行远爱上了高中同学许佩芝,许佩芝父母早亡,是爷爷奶奶将她抚养成人,家境一般,自然入不得肖家人的眼。如同电视剧里常常上演的棒打鸳鸯,肖行远被软禁起来见不着人,许佩芝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有孕了,她费尽心力终于把消息传给肖行远。肖行远自然坐不住了,在好友叶重山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原本是想着带许佩芝远走高飞,却不料路上遇到连环车祸,车毁人亡。而当年传消息并安排肖行远逃亡的叶重山,在肖行远去世以后,就力排众议娶了许佩芝。再后来,她便出生了,叶重山视她为己出,一宠就是二十多年。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包括叶家的其他人。

若是当年肖家知道有她这么个遗腹女存在,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剥夺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或者让她们母女分离,都不是没可能的事。这也是当年为什么许佩芝要瞒天过海,明明足月生产却要对外宣称女儿是早产的原因。

若不是叶重山,她们母女如今不知道会身在何处过着怎样的生活!而肖行迁嗜赌成性,这么多年都没有寻来过,赌完了肖家那点老底后,就忽地现身了。她还记得肖行迁寻来的那个下午,她打完球准备回宿舍,出了球场就被人拦了下来。她疑惑地打量那人,西装革履,只眉目间似簇着一团阴鸷之气,让她禁不住生了此地不宜久留的念头。

那人细细地看着她,那目光似在一点点剖析她的脸,嘴里还喃喃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她不自觉的背后生凉,提起脚步准备朝后退,那人却先一步发现了她的意图,手一伸就拽住了她的手臂,“曼曼,你不要怕,我是你的小叔叔肖行迁,你爸爸不是叶重山,是我大哥肖行远,你妈妈许佩芝瞒天过海……”

眼前的人嘴巴快速张合,像是生怕时间不够,而要说的实在太多,只能语速飞快,也不管听的人是什么反应。

“曼曼,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也根本不会相信,我绝对不是乱说,你看,这里面有你爸妈年轻时的合影,还有你跟叶家人的亲权鉴定书,你要是还不信,你可以自己再去鉴定一次……”

那人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牛皮纸袋递了过来,她哪里会接,她只觉得自己撞鬼一般,猛地甩开那人的手,转身撒腿便跑。而平常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完的路,那天竟然一口气跑到了头。宿舍里没有人,她双臂抱腿整个人蜷进椅子里,止不住瑟瑟发抖。那么害怕,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还不能表露出来。叶骥多精明,只要她稍有不对,他就能有所察觉。不过那段日子,他实在忙,叶重山半年前经历了一场车祸,恢复了些日子后,听从医生建议带着许佩芝去了国外疗养,家里家外都扔给他一个人打理着,就连她都好些日子没有见他了。

也是因为他忙,无暇顾及她,她才能成功地瞒过他去做了亲权鉴定。拿到结果的那一刻,用“天崩地裂”来形容都不为过。她努力装作一切都跟从前一样,她的身份不会因为几份鉴定结果而改变什么,她是叶家的孩子,她跟叶骥还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兄妹。

她还是隔三岔五地会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有时能见着,有时是空等。她偶尔也会问他,叶重山的公司临走前聘了职业经理人,你怎么还会忙成这样?他从没正面回答过。直到那晚他带着许蓁参加圈子里的聚会,对她那么体贴入微,把她照顾得那么细致妥帖,他的整颗心都在那个人身上,以至于根本没有工夫看她一眼。她才惊觉,胸口的位置倏地开了一个洞,像是有什么把那颗活生生蹦跳跳的东西摘了去,疼得她骨头都要炸开了。

原来很多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变了,待她察觉时,为时已晚。他只当她是妹妹,而她却情根深种,多么无望的爱情,没有半点希望,还要眼睁睁地看他同别的女人亲密幸福的样子。她做不到,她只想逃。

早上醒来,除了脑袋木得发疼,浑身上下也不对劲。好好的周末,想睡个懒觉竟然会被梦搅得不安生,再这样提心吊胆地梦几宿,她这小命怕都有危险了。她还想多活几年,生命在于运动,干脆起床跑步。

她匆匆洗了个冷水脸,换了身运动服下楼。估计是时间尚早,小区里人影稀疏,西边的小花园里,倒是有几个大妈正在跳扇子舞。她两圈跑下来,有点喘,干脆放缓了脚步慢走起来。正好又经过大妈们的队伍,大妈们似乎也跳累了,关了音乐凑在一起说话。

“我听我儿子讲,那个歹徒还没抓到呢。以后天一黑,我就老实地待在屋子里,哪儿都不去。”

“是啊,你不知道,那个被抢的姑娘,被扎得很惨,当时我正买完东西从超市回来,走到门口,就看见她躺在花坛边的地面上,喊救命,呀!那个血……哎呀,不说了,一说我就会想,想了晚上又要做噩梦了。”

“这到了年底,坏人都冒出来了,想着弄点钱,好过年呀。”

叶曼曼听着她们话里的歹徒、姑娘,忍不住打了个颤。跑步的时候不觉得冷,怎么一停下来,就开始哆嗦了?她捧着手在嘴边呵了口气,转身就朝自己住的楼走,估计是穿少了,得赶紧回去添衣服才是。

“咦,豆豆呀,你怎么起这么早呀?”才走了几步,她就瞧见同一幢楼里的周奶奶牵着孙子迎面过来。

“豆豆,叫阿姨。”周奶奶摇了摇两个人交握的手。

小男孩眉清目秀,白嫩嫩的很讨人喜爱,叶曼曼每次遇到都忍不住逗他,几次下来,就熟了。

豆豆另一只手里还搂着只布偶小猴子,他眨着眼看了看叶曼曼,嘴角一翘,叫道:“姐姐,早。”

“哎哟,宝贝儿,你怎么这么聪明呀?”这一声“姐姐”直接叫进了叶曼曼的心坎儿上,她弯下腰就将豆豆一把抱了起来,“姐姐家有好吃的,跟姐姐去吃,好不好?”

“奶奶说,不可以随便吃人家的东西。”豆豆一本正经地拒绝,模样煞是认真,像个小大人。

“哎哟,姐姐不是人家,姐姐是姐姐呀。”他这么一说,叶曼曼越发喜欢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周奶奶,豆豆您可教得真好。”这是真心夸赞,为了省时省事,他们设计师时常让客户直接到自己电脑旁看效果图。有不少客户会带着孩子过来,孩子自然听不进去装修的事情,于是便自己玩,有些孩子可皮了,家长明明看见他在捣蛋,却像没看见似的纵容着不管。有次冯扬的客户过来,冯扬讲到口渴,就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结果回来时,电脑不知道怎么被客户的孩子弄得死了机。她嘴里说着没事,可心里早就欲哭无泪。等客户走后她找人过来修,机是能开了,可硬盘里不少重要资料丢了没能找回来。冯扬后来一边补救,一边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还不是特例,不过这样的事情叶曼曼还没遇上过,真是幸运。

“哪有,是他自己懂事。”周奶奶听她这么一夸,脸上立马眉飞色舞。

“周奶奶,这几天小区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议论什么歹徒、姑娘的。”叶曼曼问。周奶奶退休后就在家里带豆豆,每天都会领着豆豆在小区院子里转悠,所以院子里有什么大小事儿,她就是没亲眼看到,也能耳闻不少。

“哎,你别提了,昨晚有个姑娘在小区门口遇到打劫的,那姑娘死命护着东西,结果惹恼了抢匪,被捅了两刀。好在那姑娘还算幸运,没有伤及要害,要不然,连性命都不保。”周奶奶一边说一边摇头,样子是又恨又怕,“真遇上那样的事情,先得保命,怎么会想着保东西呢?”

叶曼曼听着不由得把怀里的豆豆抱紧,梨阳花园算得上城里的老住宅区,虽然人口流动比较大,但是治安还算不错。她是从没想过打劫这种事会出现在这里,忽地这么一听说,心里还真有点惶惶。

“小叶呀,像你这种长得漂亮的单身女孩子,晚上就别出门了。非要出门,就找个伴,实在找不着,就去找我,我给你搭伴儿。”周奶奶好心地提醒。

“哎,我知道了。”叶曼曼点点头。

“行了,豆豆,跟姐姐说再见,要去打预防针,得早点到,晚了人就多了,排队排死人。”周奶奶说着伸手去接豆豆。

“姐姐再见。”豆豆趴在周奶奶肩上,摆摆手。

叶曼曼也举起手晃了晃,“豆豆,再见。”

待祖孙两个人的身影出了小区大门,叶曼曼才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看天。

歹徒、姑娘、血……有什么在脑子里连成一线,她抿了抿唇,终于明白昨晚为什么某人非逼着她搬走,可她不知情,最后两个人又闹到不欢而散。

看,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好像进入了怪圈,明明很努力地好好相处,临到最后却总是状况频出,让人无奈又无力,只能放任着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