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锈蚀列车

并不繁华的街道上,只有这寥寥几个店铺开着门,今晚的风雪格外的大,吹的便利店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

沈覆机械地擦拭着早已光洁如新的关东煮机。虽然不知道在擦什么,但是他也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旦该死的店长发现他歇着,肯定会给他安排更多的活。

沈覆在心理吐槽着该死的店长,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玻璃门外呼啸的风雪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某片雪花突兀地停在“营业中“灯牌前,折射出棱镜般的七彩光晕。

好不容易擦完关东煮机,伸个懒腰并且期待着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钟表,

这是他今晚第七次抬头确认时间——电子钟的红字固执地停在20:47。

“叮——“

自动门突然洞开,寒潮卷着雪粒扑向货架。沈覆握紧抹布的手顿在半空,关东煮机升腾的热气在眼前织成薄纱。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砖上蜿蜒的水渍缓缓爬向收银台,在触及他鞋尖的瞬间蒸发出铁锈味。

货架传来细碎的剥裂声。沈覆转头时,看见薯片包装袋上的代言人像正在褪色。那个笑容灿烂的虚拟偶像面部逐渐融化,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旧海报:九十年代歌星、昭和风艺伎、戴着防毒面具的赛博偶像......最后全部坍缩成空白包装。

收音机哗啦啦的作响,开始不断的吐出纸币,当收银机吐出第八张纸币时,沈覆的指尖触到了某种粘稠的冰凉。

他低头看见钞票上的数字正在融化,墨绿色的油墨顺着指缝爬上虎口,在皮肤表面凝结成铜锈般的纹路。便利店外的霓虹灯突然暗哑,风雪声被某种更庞大的寂静吞噬。

铁轨的震颤从脚底漫上来时,沈覆发现自己无法回忆店长的脸。那个总爱把薄荷糖撒在关东煮汤汁里的中年男人,此刻在记忆里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轮廓。他疯狂翻找员工登记表,却发现所有字迹都变成了蠕动的铁线虫。

一切异变是突然出现的,所以在它突然归于寂静时并不显得突兀,一种恐怖正在暗处悄然蔓延。

“有人吗?“沈覆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冰柜压缩机不知何时停止了工作,凝结的霜花正在玻璃表面生长出精密齿轮的纹路。当他伸手触碰的刹那,远方的汽笛声刺穿了耳膜。

墨绿色丝绒摩擦着后颈,沈覆在颠簸中醒来。黄铜吊灯投下蜂蜜色的光,空气里浮沉着陈年雪茄与皮革混杂的气息。对面的少女正在笔记本上涂写,铅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让他想起春蚕啃食桑叶。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时,鼻梁上闪过一道珍珠色的伤痕。

“抱歉,我睡了多久?”

沈覆伸了个懒腰懒散的说道,他揉了揉太阳穴,想回忆一下刚刚的梦境,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啊,这是个好问题,让我看看表,你刚刚睡觉的时候是20:47,现在呢,也是20:47,你明知道在这个列车上所有的表都不会动,还问我干嘛!”

少女调侃的说道,看着沈覆懒散的样子,也没兴趣在继续画车窗外那些乱七八糟的建筑,随性的把笔在桌子上一扔,斜着眼看着眼前这个没睡醒的少年。

“好吧,我又忘了”

沈覆伸完懒腰,感觉浑身上下那种麻木的感觉都消失了,但目光一看向对面的少女,便觉得有些奇怪。

“你这么看我干嘛?”

他注意到少女那奇怪的目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

“你的咖啡。“

少女推来骨瓷杯,热可可的热气已经没有了,一摸,温的。

“真是的,让我帮你泡咖啡,你自己却呼呼大睡,怎么叫都不醒”

少女伸出手拄着脸,腕表在袖口若隐若现。沈覆注意到表盘没有指针,只有密密麻麻的同心圆刻痕。

“不好意思,我……”

沈覆双手合十露出祈求状,当他想要再继续说什么时,列车却突然倾斜,褐色的液体在杯沿晃出奇异的波纹——那涟漪竟呈现出斐波那契螺旋。

两人随着列车的晃动摆动着身子,桌子上的铅笔滚落在沈覆的脚边,刚捡起来就看到居住车厢的灯在一盏一盏的熄灭。

过道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军大衣下摆扫过地毯时的摩擦声,他赶紧坐起来握着铅笔趴在桌子上装睡,对面的少女也突然坐直,拿着桌子上的本子假装阅读。

声音越来越近,一股海底电缆般的咸腥味涌进了两人的鼻子。一双钉着马蹄铁的皮靴从旁边慢慢走过,但每次落脚都发出真空管收音机的电流杂音。

“巡查…无异常…。“

那嘶哑的声音像是从旧磁带里挤出来的一样。沈覆抬头时只看见列车长佝偻的背影,肩膀上的黄铜纽扣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幽绿。

声音越来越远,两人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女孩从沈覆的手中把笔扣了出来,在笔记本上添了一笔,几条杠形成了一个“三”字,而在“三”字的前面充满着“亖”字。

“傍晚了,我要去浇花了,真是不管看那怪物多少次都觉得不寒而栗”

女孩打了个冷颤,颤颤巍巍的起身向着列车长相反的方向走,旁边的沈覆认同的点点头,自己来到列车快一个月了,但每一次见到那怪物都发自内心的恐惧。

列车上的人都称呼那个怪物是车长,它每天除了按时巡查,就是在车头不断的为火车添加燃料。

那些燃料他见过,又黑又粘稠,还能伸出小触手跟他打招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组成的。

车长的巡查时间是有规律的,每过四小时左右巡查一次,所以即使没有日月昼夜,也可以按照车长的巡查来计时。

沈覆总是回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辆诡异的列车上的,但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他只能隐约的记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但是为什么登上列车的记忆和之前生活的记忆都被抹去了,还包括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所以在登上列车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名字按在自己身上。

努力回想的时候,伴随着的只有头颅剧烈的疼痛,只有停止回忆时才会慢慢好转,疼那么几次后也就不在去想了。

不想就不想吧,听刘哥说,这些回忆都变成碎片飘在了外面那片白色的虚空之中,说不定下次列车停站的时候能找回一些。

不过沈覆是没遇到过列车停站的时候,刘哥说他遇到过两次,有一次列车突然减速,然后缓慢停下,车上所有的灯都亮起诡异的绿光,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站台,车门大凯,外面安静的诡异。

还有一次也是一样,在列车缓缓停下时,车上的灯却都亮起了黄色的灯光,而那次之后,小林就突兀的出现在了列车上。

小林也说她遇到过,那次是他上车的时候,情况和刘哥遇到的一样。

脑子越想越乱索性不想,端着冷掉的咖啡小口小口的抿着,小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车厢的连接处,戏谑的看他喝着凉咖啡。

“刘哥叫你吃饭了,别发呆了”

清脆的声音在后面想起,沈覆回过头,却只看见少女的背影,看来她应该是浇完花了。

放下咖啡杯,感受着肚子里的饥饿感,才想起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