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长城的崩塌声在锁烟城上空回荡,林断秋的第三心脏却陷入死寂。
他踉跄退至寒潭边缘,七百具苏醒的人俑已将祭台围成铁壁。月光下,它们的青铜关节泛着尸蜡般的幽光,最前排的人俑抬起右手,指缝间垂落的银灰色黏液在半空凝成丝线——那质地竟与寒髓钉表面剥落的星屑完全相同。林断秋的脊椎突然传来密集的蚁噬感,第七节骨缝新生的青铜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每片鳞甲表面都浮现出逆向旋转的星宿图。
「第七百零壹世……」
人俑的喉管震动出青铜编钟的嗡鸣,七百双瞳孔同时亮起靛蓝色荧光。林断秋的第三心脏骤然抽搐,眼前炸开七百段重叠的濒死记忆:
民国二十三年秋雨夜,穿中山装的自己攥着半块珐琅怀表倒在血泊中,弹片贯穿的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句:「时隙虫在阁主……」
北宋宣和年间的道袍身影被困青铜鼎内,鼎身刻满与鳞片相同的逆向星图,熔化的铜汁正从鼎口浇灌而下;
此刻寒潭边七百双青铜手臂的撕扯,指尖渗出的黏液丝线缠绕住他的第三心脏,将其扯向潭底某个沸腾的光斑......
「时辰未至!」
天机阁主的腐尸突然从潭底暴起,机械右掌拍向人俑方阵。青铜关节碰撞的火星点燃黏液丝线,在虚空烧灼出「甲子七刻三息」的篆文火痕。林断秋的第七节脊椎传来骨裂声,新生的青铜鳞片应声剥落,露出下方暗红的血肉孔洞——那形状竟与阁主尸体胸口的锁芯完全契合。
人俑们的攻势戛然而止。它们以诡异的朝拜姿态匍匐在地,青铜手指插入潭水,在血月倒影中勾画出寒潭底部的地宫脉络。林断秋的第三心脏突然逆向搏动,星屑血液被泵入双眼虹膜,他看到:
地宫最深处陈列着七百具青铜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林断秋」的凝血名讳。最新那具棺材正被黏液丝线缠绕,棺内传出指甲抓挠青铜的刺响——那频率与第一章结尾棺底残符的抓痕完全同步。更骇人的是棺椁阵列中央竖立着青铜星晷,晷针的阴影正指向他此刻所在的寒潭祭台坐标。
「这才是汝之归冢。」
阁主尸体的机械臂突然暴长三尺,青铜手指钳住林断秋的脖颈向潭底拖拽。七百具人俑同步跃入寒潭,它们的躯壳在触水瞬间熔解重组,化作刻满星纹的囚龙锁链缠缚他的四肢。冰寒的潭水灌入鼻腔,却带着青铜熔浆的灼烫感,林断秋的视网膜被强光灼伤,最后映入视野的是:
倒影世界中的「他」正立于完好的青铜长城之巅,手中鎏金步摇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镜。每面冰镜都映照着阁主不同年代的尸体——最古老的已成青铜骷髅,最新的那具正在现实寒潭中拖拽自己。镜面突然同时龟裂,七百个声音在他颅骨内共振:「时隙虫在第七具人俑右眼......」
「找到它!」
少女的耳语混着锁链断裂声刺入耳膜。林断秋的脊椎鳞片骤然倒竖,锋利的边缘割断囚龙锁链。七百具人俑的眼球在此刻集体爆裂,银色线虫从眶内喷涌而出,在寒潭表面交织成新的星宿图谱——那正是第三心脏表面缺失的天玑星位。更诡异的是,虫群组成的星图竟与地宫青铜星晷的投影完全重合。
阁主尸体发出齿轮错位的狞笑:「汝以为挣脱的是锁链,还是命数?」它的机械胸腔突然炸开,露出内里运转的青铜浑天仪。仪器的二十八宿方位镶嵌着七枚寒髓钉,其中五枚已锈蚀成灰,唯余代表「胃宿」与「昴宿」的钉头正指向地宫星晷的晷针阴影。
林断秋的第三心脏在此刻彻底具象为青铜星盘。星盘缺口处伸出无数黏液触须,贪婪地吞噬着银色线虫。每吞噬一条时隙虫,地宫深处就传来棺盖炸裂的轰鸣。当第七百条线虫没入星盘时,最新那具青铜棺椁的抓挠声戛然而止——棺盖被由内而外推开半寸,暗红血水裹着半片鎏金步摇残件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