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一辆马车从王都科亚斯出发,前往南境著名的沃利斯刑场。那是每一个犯了禁忌之罪的罪犯的最终归宿,这是西尔维斯特王国的传统。马车后方坐着穿着囚服的克里斯蒂安,他满脸都是血迹,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驾驶着马车的是两个王都的守卫——麦克和布莱恩。他们从出城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聊着天,仿佛已经憋了一肚子的话。
“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麦克对着太阳伸了伸懒腰,对布莱恩说道。
“可不是嘛,现在的王都,只要说了对皇室不满的话,传到大臣的耳朵里,脑袋就会在几天内消失不见。”布莱恩握着缰绳,叹了口气说道。
“国王遇刺之后,没有留下子嗣。看来大臣埃里克就要上位了。”麦克揉着他棕色的大胡子,懒散地说道,“我还听说大臣上位后打算向泰伦斯王国宣战,看上去是蓄谋已久了。”
“乱世就要来了。”
麦克看着远处,喃喃自语道。
“哈,那也乱不到我们头上。只要我们尽量讨好大臣,把分内的事请做好,日子就能过得舒舒服的。”布莱恩不屑地撇了撇嘴,“就泰伦斯那样的国力,怎么可能会是西尔维斯特的对手。”
“我说,这家伙会不会突然使出什么绝招之类的。”麦克看了一眼身后的克里斯蒂安,对布莱恩说道,“听说他可是什么北境的最强勇者。”
“得了吧,老麦。什么样的最强勇者会被揍成那样?”布莱恩摇了摇头,说道,“这年头,什么勇者啊,恶龙啊,全都是哄小孩子的屁话。”
“魔物?得了吧。你可以去科亚斯的下水道里数一数,丢在那里的尸体和被魔物杀掉的人数哪个更多?”布莱恩叹了口气,说道。
“……”
克里斯蒂安依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不该是这样的,他心想。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也许结局不会像他那想的那样完美,也许最后的结局只是空手而归。
但是,结局不该是这样。
他所相信的正义已经弃她而去,他同伴的牺牲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的一切努力,只是铺平了一个恶魔篡位的道路。
克里斯蒂安已经不愿意再去相信什么了,也不愿意再去怨恨什么了。
被殴打时,他没有反抗,尽管他能轻松地撂倒守卫逃离王都。
这几年来的冒险,他没有杀过一个人,尽管偶有冲突,但克里斯蒂安都会宽容他的每一个对手。
他在心里发过誓,不会把剑指向魔物以外的生物。
这就是他所信奉的正义,而现在,他却要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的同伴不会被人铭记,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
想到这,克里斯蒂安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马车上。
“喂,他是在哭吗?”布莱恩凑到麦克耳旁,小声问道。
“嗯?好像是吧。”麦克回头瞥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也挺可怜的,明明是无辜的……”
“什么?!他是无辜的?”布莱恩略显惊讶地说道。
“唔?我不知道。在场的守卫都这么说——当然是私底下说。”麦克向后靠在马车上,满不在乎地说道,“管他的,布莱恩。我们管好自己要紧。”
“你说得对,麦克。”布莱恩点头表示同意,望向远处吹起了小曲。
过了几个小时,马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前。
“我看看……”麦克停下马车,掏出一张地图,眯着眼看了起来。
“走左边,从马利克小镇去沃利斯刑场。”
“喂,等等。”布莱恩凑了上来,指着另一条路说道,“为什么不走朱利恩密林?”
“我听说……那里面有食人魔。”麦克压低声音,对布莱恩说道。
朱利恩森林……?
克里斯蒂安听到这个地名后,抬起头看向了岔路口。
“老麦啊,别跟个小屁孩似的。”布莱恩拍拍麦克的肩膀,说道,“我们加快速度冲过去,什么魔物能抓到我们?”
“你再想想,提早几天到了之后,剩下的时间我们去马利克小镇找几个婊子操一操,想想都刺激啊!”布莱恩越想越激动,抓住麦克的肩膀说道。
“会死的……”克里斯蒂安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朱利恩森林的入口是巨型食人魔‘菲拉’的栖息地,没有人类能从他身边走过。”
“哼,把你的嘴闭上,小毛孩。”布莱恩朝克里斯蒂安吐了口痰,愤愤地说道,“他就是故意吓我们的。听我的,抄近道!”
说到这份上,麦克也只好答应。
两人扯了扯缰绳,驾驶马车向朱利恩森林前进。
“……”
克里斯蒂安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
很快,马车进入了朱利恩森林,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我说嘛,魔物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布莱恩环顾四周,得意地说道。
“布……布莱恩……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麦克耸着肩,担惊受怕地看着四周。
“你就是紧张过度了,老麦。放轻松!”布莱恩拍着麦克的后背,安慰道。
“…………”
克里斯蒂安察觉到了什么,他用锐利的目光看向了马车后方东面的一片灌木丛。
一阵急迫而又沉重的脚步声逼近。
紧接着,一声巨响从马车后方传了出来。
“呜————”
棕色皮肤,约有十米高,独眼的巨型食人魔“菲拉”冲了出来,他高举双臂,向马车奔去。
“啊啊啊啊啊啊!快跑啊!”布莱恩吓得不轻,他用缰绳狠狠地抽眼前的马。
“没用的。巨型食人魔的速度只比恐狼慢了一点点,一旦被他盯上,基本没有猎物能够逃脱。”
克里斯蒂安闭上眼睛,仿佛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布莱恩和麦克在惨叫——菲拉已经追到了他们身后。
菲拉挥出拳头,马车瞬间散架,克里斯蒂安摔下地面,滚进了一个灌木丛里。
而布莱恩和麦克已经无路可逃——他们被菲拉用两只手分别抓了起来,轮流送进嘴巴。
克里斯蒂安睁开眼时,菲拉已经在咀嚼布莱恩的骨头了。
巨型食人魔在进食的时候对尖锐的噪音非常敏感,只需要弄出一点尖锐刺耳的声音就能把他赶跑。
出自《森林魔物研究图鉴》的第173页,克里斯蒂安把那本书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
克里斯蒂安看向四周,寻找能发出噪音的物体。
最终,克里斯蒂安非常幸运地发现了离他不远处有一束回音花。
他拼命蠕动身子,用嘴对准回音花的花茎,吹起了口哨。
回音花把克里斯蒂安的口哨声处理的更加尖锐刺耳,传到了菲拉的耳朵里。
“呜——————”
菲拉痛苦不堪地捂着耳朵,狼狈地消失在了道路上。
克里斯蒂安刚松了一口气,小腿外侧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刚才摔倒地面的那一下弄折了他的腓骨,加上之前的旧伤,疼痛变得愈加猛烈。
克里斯蒂安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消散。
失去意识之前,一位长着长耳朵的美丽女性出现在了克里斯蒂安眼前。
好美的姑娘……是天使来接我了吗?
哦,不。
我是犯了弑君之罪的死刑犯,怎么会去天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