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考放榜那天,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小镇上,斑驳的光影透过枝叶,在地面交织成一幅破碎的画。我怀揣着紧张与期待,在人群中挤向那张贴着成绩的公告栏。当看到自己名字旁那耀眼的分数和“重点高中录取”的字样时,喜悦如烟花般在我心间轰然绽放。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重点高中!这个消息瞬间点燃了我对未来的所有憧憬,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知识的殿堂里翱翔,一步步走向那个充满希望的人生新起点。

一路小跑回家,路旁的野花在微风中摇曳,似乎也在为我庆祝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耀。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让他们也能一同分享我的喜悦。推开门,屋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与外面明媚的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妈妈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手中正缝补着一件破旧的衣衫,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头发也愈发显得凌乱。

“妈,我考上重点高中了!”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将手中的录取通知书递到妈妈面前。本以为会迎来她的笑容和夸赞,可妈妈接过通知书后,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孩子,妈知道你很努力,也为你高兴。可是,咱们家现在的情况,实在拿不出你的学费啊。”妈妈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与愧疚。

我这才想起,这些日子家里的情况愈发艰难。爸爸因为找不到工作,整日愁眉不展,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家中的积蓄在这漫长的等待中逐渐见底,每一笔开支都需要精打细算。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小小的学费问题,会成为我求学路上无法逾越的鸿沟。

“妈,我求求你,让我去上学吧。我可以在学校里节省一点,也可以在课余时间打工挣钱,我真的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我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颤抖和哀求。这些年,为了能考上重点高中,我付出了多少努力,熬过了多少个挑灯夜战的夜晚,只有我自己清楚。如今,梦想就在眼前,我怎么能轻易放弃?

妈妈缓缓地站起身,她轻轻地抱住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我的肩膀上。“孩子,妈也想让你去,可咱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爸爸找工作一直不顺利,家里已经欠了不少钱。咱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要不……你出去打工挣点钱,等家里条件好了,再想办法上学。”

“打工?打工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情绪激动地挣脱妈妈的怀抱,大声喊道,“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上高中,上大学,改变我们家的命运。现在让我放弃,我不甘心啊!”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抑制。

那些为了学习而熬过的无数个夜晚,此刻都在我的脑海中一一浮现。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照进房间,我便已起床背诵课文;夜晚,整个小镇都已沉睡,我还在昏暗的灯光下做着习题。每一次遇到难题想要放弃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努力学习,就能走出这个小镇,就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如今,这一切的努力似乎都要化为泡影。

我想起了班主任王老师,她是那么的信任我,对我的未来充满了期待。中考前,她总是鼓励我:“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还记得她那充满鼓励的眼神,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自信和坚定。还有我的好朋友晓萱,我们曾经一起约定,要在高中继续做同桌,一起努力,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学。当她知道我考上重点高中时,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说:“我们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可现在,我却要失约了。

为了能凑齐学费,我开始四处奔波。我先去了亲戚家,本以为他们能伸出援手,可亲戚们也都各自有难处,他们的生活也并不宽裕。有的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有的则委婉地表示帮不上忙。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人情的冷暖,心中的希望也渐渐变得渺茫。

我又跑到镇上的几家小店,询问老板是否需要帮忙,哪怕只是做些简单的杂活,我也愿意。可得到的答复大多是不需要人手,或者只招长期工。我一次次地失望而归,心中的焦虑和绝望却越来越深。

回到家,面对爸爸的沉默和妈妈的叹息,我感到无比的压抑。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曾经,我以为只要考上重点高中,就能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可现在,这个小小的梦想却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夜晚,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睡。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自己在高中校园里的场景:宽敞明亮的教室、丰富的藏书、和同学们一起讨论问题的热烈氛围……这些美好的想象与现实的残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更加痛苦和不甘。

我知道,打工意味着我将彻底告别校园生活,那些曾经的梦想也将渐渐远去。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家里的困境让我别无选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为了我的学费而愁白了头,也不能让爸爸因为我的坚持而承受更大的压力。

终于,到了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村里有几个年轻人要去城里打工,他们来问我愿不愿意一起。我看着妈妈那充满愧疚和无奈的眼神,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爸爸,心中一阵刺痛。我知道,这个家需要我,我不能再让他们为难了。

“我跟你们去。”我咬着牙,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即将折断翅膀的小鸟,再也无法飞向那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出发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我的命运而悲伤。我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站在村口,最后一次回头望向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这里有我童年的回忆,有我努力学习的身影,可如今,我却要带着满心的遗憾离开。

妈妈跟在我身后,她的眼睛红肿,脚步沉重。“孩子,到了城里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实在太辛苦,就回来。”妈妈的声音带着哽咽,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手帕,里面包着一些零散的钱,“这是妈这些年攒下的一点钱,你拿着,在外面别饿着。”

我接过手帕,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我紧紧地抱住妈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家也要好好的。”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挣了钱,一定要回来继续上学。

汽车缓缓启动,我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小镇,泪水不停地流淌。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就要告别我的学生时代,去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

到了城里,我跟着那些同村的人来到了一个工厂。这里的环境十分恶劣,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我们的工作是在流水线上组装零件,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中间只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工作强度。我的手因为长时间重复同样的动作,变得又酸又痛,晚上回到宿舍,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且,工厂里的人大多来自不同的地方,大家之间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我常常感到孤独和无助。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躺在狭小的宿舍床上,望着窗外那闪烁的霓虹灯,心中的思念和遗憾就如潮水般涌来。我想起了学校里的朗朗书声,想起了老师在讲台上的谆谆教诲,想起了和同学们一起在操场上玩耍的快乐时光。那些曾经平凡的日子,现在却成了我最渴望的回忆。

我也会想起我的高中,那个我梦寐以求却未能踏入的校园。我想象着现在的他们,应该已经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吧。他们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在图书馆里安静地看书,在操场上尽情地奔跑。而我,却只能在这里,在这嘈杂的工厂里,为了生活而拼命挣扎。

这种不甘和遗憾,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我知道,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上学的机会,更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可能。但我不想就这样认命,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要重新回到学校,去实现我的梦想。

在工厂里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无比漫长。我努力地工作,希望能多挣一点钱,为自己的未来积攒一点希望。虽然工作很辛苦,但我从来没有抱怨过,因为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有时候,我会在休息的时候,拿出一本从旧书摊上买来的书,偷偷地看一会儿。看着那些熟悉的文字,我仿佛又回到了校园,回到了那个充满知识和希望的地方。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满足,仿佛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总是一次次地打击着我。工厂的工作不仅辛苦,而且工资也很低。每个月除去房租和生活费,剩下的钱寥寥无几。我知道,照这样下去,我想要攒够学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我的身体也逐渐吃不消了。有一次,我在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被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我的身体太虚弱了,需要好好休息。可是,我怎么能休息呢?如果我休息了,就没有收入,生活就会陷入困境。

从医院回来后,我继续回到工厂工作。我知道,我的求学之路充满了艰辛和坎坷,但我不会放弃。我相信,只要我心中有梦想,有那份不甘和坚持,总有一天,我能够重新回到校园,去追逐我曾经失去的梦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在工厂里默默地忍受着一切,心中的那份对知识的渴望和对上学的遗憾,却从未减少。我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改变我命运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那么的渺茫,我也不会放弃。因为我知道,只有知识,才能真正改变我的命运,只有上学,才能让我走出这片黑暗,走向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