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河蚌夹仙臀

青阳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偷吃了供桌上的酱肘子。

当河蚌两扇门板大的壳子夹住他屁股时,小道士疼出了眼泪花子。那蚌壳内壁生满倒刺,隔着道袍都能觉出冷森森的杀气——更要命的是,他怀里还揣着从弱水河底顺来的半块青铜齿轮,此刻正硌得尾椎骨生疼。

“无量你个缺德老梆子!”青阳子反手甩出张皱巴巴的符咒,“养河蚌不喂食,专夹人腚是吧!”

符纸“啪”地贴在蚌肉上,炸出团青烟。河蚌吃痛猛缩,倒刺“嗤啦”扯破青阳子的裤腰。哪吒踩着风火轮俯冲而下,见状笑得差点栽进弱水:“怂包!你这叫恶人自有恶蚌磨!”

乌雅的骨箭破空而至。

狼族少女半跪在浮冰上,箭尖磷火在幽暗河面划出碧色长虹。她本要射穿蚌壳铰链,却见申公豹的黑影突然闪现——那豹妖广袖翻飞,五指化作利爪劈向蚌壳。

“别!”

箭已离弦。

磷火擦着申公豹的耳际掠过,正中蚌壳中央的墨色珍珠。河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喷出股腥臭毒雾。敖丙的冰盾刚凝成半圆,就被毒雾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闭气!”申公豹旋身甩出披风,玄色布料裹住青阳子的脑袋,“这雾蚀仙骨!”

哪吒的红绫卷住敖丙腰身急退,混天绫擦过毒雾时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少年瞳孔骤缩——那些毒雾里掺着细如牛毛的青铜针,针尖泛着与天元鼎同源的幽光。

申公豹的利爪切入蚌缝。

豹妖鼻翼翕动,忽然嗅到丝熟悉的气味——是豹族幼崽的乳香,混着弱水底机械的锈味。当他扯开黏腻的蚌肉,半片青铜耳坠正卡在珍珠层间,坠子上沾着抹干涸的血渍。

“哥……”

恍惚间,申公豹听见幼弟的呼唤。那声调与三百年前申小豹失踪那晚一模一样。利爪顿在半空,蚌肉趁机反卷,毒针暴雨般射向他面门。

“发什么呆!”

哪吒的火尖枪横扫而来,枪风搅碎毒针。申公豹趁机扯出耳坠甩向敖丙:“接着!这是殷夫人——”

话未说完,蚌壳轰然闭合。申公豹的右臂被夹在壳缝间,黑血顺着鳞甲纹路滴落。青阳子突然暴起,攥着青铜齿轮捅进蚌肉:“你爷爷的!道爷我跟你拼了!”

齿轮卡入蚌壳机关的刹那,整个弱水河震颤起来。

河底机械残骸发出共鸣般的嗡鸣,无数青铜导管破水而出,导管尽头赫然是先前见过的机械女体。她胸腔齿轮疯狂转动,指尖挂着青阳子丢失的酱肘子。

“还来!”青阳子伸手去够,屁股却被蚌壳夹得更紧,“那是老子攒了三个月的香火钱!”

敖丙的冰锥在此刻刺入蚌壳铰链。

龙族太子额角青筋暴起,冰甲下的“天元”咒文正吞噬着他的灵力。当蚌壳终于裂开缝隙时,众人看见蚌肉深处黏着具豹族幼崽的骸骨——骸骨心口插着半截糖葫芦签子,签头刻着歪扭的“哪吒”二字。

“小豹……”申公豹的利爪悬在骸骨上方,颤抖着不敢触碰。三百年前的雨夜,弟弟正是攥着哪吒给的糖葫芦跑出洞府的。

青阳子提着破裤腰滚出蚌壳,屁股上还粘着片珍珠母贝。他瞅见骸骨,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上个月在酆都当铺见过这签子,当票写着……”

弱水突然掀起巨浪。

机械女体的导管缠住众人脚踝,将她拽向河心漩涡。哪吒的红绫与申公豹的利爪同时斩向导管,却见那女体缓缓转头,露出与殷夫人一模一样的脸——

“吒儿,来海底找娘。”

青阳子的裤腰带突然自行飞起,符咒金光大盛:“道君快看!我腚在发光!”

青阳子的腚确实在发光。

不是寻常的符咒金光,而是混着血锈的青铜幽光,从他裤腰带没遮严实的破洞里漏出来,在弱水河面投下扭曲的鬼画符。小道士僵着身子不敢动,感觉屁股蛋子像是被塞进了炼丹炉——还是太上老君拿来烤地瓜的那种。

“道君……”他带着哭腔望向哪吒,“我腚上的箓文好像在骂街!”

哪吒没空搭理他。

少年攥着两片青铜耳坠的手微微发抖,残魂交织的蓝光中,殷夫人的幻影正被青铜导管缠住脖颈。那些导管另一端连着机械女体的胸腔,齿轮转动的节奏与敖丙铠甲内的“天元”咒文完美共鸣。

“丙丙!”哪吒突然暴喝,“冻住她的心脉!”

敖丙的冰锥却在半空凝滞。

龙族太子额角渗出冷汗,铠甲鳞片正反向刺入皮肉——每当他试图攻击机械女体,咒文就会吸食他的灵力反哺对方。申公豹的利爪擦着他耳际掠过,豹妖眼底泛着血色:“小子,想活命就松了这身龟壳!”

乌雅的骨箭破开毒雾。

狼族少女的箭尖挑着张燃烧的符纸,那是从青阳子裤腰带上撕下来的。箭矢没入机械女体心口的刹那,哪吒看清了符纸上的字迹——竟与李靖在火尖枪柄刻的“勿信天赐”同源!

弱水突然沸腾如煮。

机械女体的导管齐齐崩断,青铜齿轮雨点般坠向河面。哪吒的红绫卷住最近的齿轮,指尖摩挲到熟悉的纹路——那是殷夫人铠甲护心镜上的云雷纹,他曾无数次用脸蛋蹭过的温度。

“吒儿。”

残魂的呼唤近在耳畔。

哪吒猛然回头,见殷夫人的幻影正贴在敖丙背后,机械手指抚过他眉心的龙鳞。敖丙的瞳孔骤然扩散,冰甲下的咒文疯狂游走,竟在胸口拼出“归墟海眼”的星图。

“别看她的眼睛!”申公豹一爪劈碎幻影,黑血顺着指尖滴落,“这是摄魂傀儡术!”

青阳子的嚎叫突然拔高八度。

小道士捂着冒烟的屁股蹦起来,裤腰带上的符咒全数腾空,在河面结成金光八卦阵。阵眼处赫然浮现殷夫人的脸,只是半面血肉半面机械,齿轮咬合间渗出墨绿色浆液。

“我的亲娘嘞!”青阳子扑通跪倒,“道君我错了!我不该偷吃供品,不该倒卖仙器,不该把太乙真人的酒葫芦当尿壶……”

哪吒的红绫绞住他后领提溜起来:“闭嘴!这阵法怎么破?”

“乾三连,坤六断!”青阳子闭眼瞎嚎,“我师父说遇到鬼画符就撒尿——”

河底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机械女体的残骸自动重组,化作九丈高的青铜巨像。她掌心托着口水晶棺,棺中躺着个与哪吒七分相似的机械女童,胸口插着糖葫芦签子的位置,嵌着枚完整的珍珠耳坠。

敖丙的冰甲在此刻彻底失控。

龙族太子被铠甲拽着飞向巨像,鳞片刮过青铜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哪吒的红绫追到半空,却见敖丙反手将冰锥刺入自己心口,墨绿血箭喷在巨像眉心——

“哪吒!”敖丙的嘶吼混着血沫,“毁了她耳坠!”

火尖枪贯空而至。

枪尖穿透耳坠的刹那,弱水河静止了。无数机械残骸浮空凝滞,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殷夫人抱着机械女婴跪在元始天尊面前,李靖的剑尖抵在她后心,火尖枪柄的刻字正在淌血……

青阳子的裤腰带突然自行解开。

符咒裹着青铜齿轮飞向水晶棺,在女童眉心拼出个残缺的八卦。小道士提着裤子目瞪口呆:“这这这是我祖师爷的……”

巨像开始崩塌。

申公豹接住坠落的敖丙,指尖触到他心口冰锥时浑身剧震——那冰里冻着半缕豹族残魂,正是申小豹的气息。

哪吒怔怔走向水晶棺。

机械女童突然睁眼,齿轮转动的瞳孔倒映出少年颤抖的手。她歪头吐出枚糖葫芦核,核上刻着蝇头小楷:

**哥哥,海底好冷。**

弱水在此刻倒卷苍穹,将所有人抛向归墟漩涡。哪吒最后瞥见的,是青阳子用裤腰带缠住水晶棺,却被棺中女童拽着裤腿一起坠入深渊。

“哪吒——”敖丙的龙吟被浪涛淹没,“你的混天绫在哭!”

少年低头,见红绫尾梢凝着滴幽蓝水珠。那水珠坠落的轨迹,与三百年前母亲出征时落在他额头的吻,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