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奇带诸进士拜谢皇恩后,便往“龙棚”看榜,随即有高官给其插花、披红绸,帝赐其游街。
但见李传奇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到处人山人海,气势非凡,热闹异常。”
正如古人所言:“春风得意马蹄金,一日看尽长安花。”端的是快意人生!
李传奇正志得意满之时,偶然瞥见人群里隐匿一人,青衣布钗,明眸皓齿,正是自己青梅竹马的玩伴丽娘,此刻正幽幽地望着自己。
他忽然想起方才礼部侍郎说其家有好女,正值妙龄,一时之间,不禁百感交集,整个人怔在马上......
且说这金陵城中,有个寒门子弟姓李名璋字传奇,生得眉目如画,才高八斗。自幼与邻家女林婉儿青梅竹马,常在城南破庙里,就着月光习字。那林氏女虽荆钗布裙,却生得杏眼桃腮,更兼得一手好针线,将李传奇补缀得整整齐齐。二人以半块鸳鸯玉佩为信,私订终身。
谁料这李传奇时来运转,竟在甲子科试中蟾宫折桂。放榜那日,金陵城万人空巷,只见他头戴乌纱帽,身着大红袍,跨着金鞍玉辔的高头大马游街。道旁绣楼里,礼部尚书赵明德之女掀开珠帘偷觑,这一眼便种下祸根。
“新科状元尚未婚配?“赵尚书在府中抚须沉吟,管家忙奉上密报:“听闻与城南布衣女有旧。“赵明德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一放:“寒门女子怎配得天子门生?明日便请李郎过府一叙。“
却说李传奇这厢,正在城南赁下的旧宅收拾行装。忽听得门外环佩叮咚,原是林婉儿挎着竹篮而来。篮中装着新纳的千层底布鞋,并一罐熬了三日的参汤。“郎君此去京城...“话音未落,李传奇忽将手中玉佩掷于地上,那半块碧玉顿时裂作两半。
“放肆!本官如今是天子钦点的状元郎,岂容你这村妇纠缠?“李传奇广袖一甩,门外早有尚书府的青衣小厮捧来蟒袍玉带。林婉儿怔怔望着地上碎玉,忽觉喉头腥甜,竟呕出一口血来,染得月白襦裙点点猩红。
残阳如血时,尚书府三十六对鎏金宫灯次第亮起。李传奇立在汉白玉阶前,看宾客们抬着朱漆描金的箱笼鱼贯而入。忽听得角门处一阵骚动,老管家慌张来报:“有个疯妇硬要闯进来...“
话音未落,林婉儿已冲破仆役阻拦。她发间别着枯萎的槐花,手中捧着个褪色的荷包,正是当年李传奇赶考时她连夜绣的。“传奇...“嘶哑的呼唤惊得檐下喜鹊扑棱棱飞起,李传奇却后退半步,厉声喝道:“哪来的疯婆子!来人,拖出去!“
赵氏女在喜堂内听得动静,竟自己掀了盖头出来。见那荷包上鸳鸯戏水的纹样,嗤笑着抽出金簪,当着众人面将绣品划得稀烂。林婉儿突然凄厉长笑,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狠狠砸向青石地砖。玉屑纷飞间,她转身狂奔,血色罗裙掠过尚书府鎏金铜钉的朱门。
是夜暴雨倾盆,更夫瞧见护城河漂起一具女尸。苍白的掌心紧紧攥着缕青丝,正是三年前李传奇赠她的定情之物。而此刻尚书府暖阁内,李传奇正为妻子揉捏肩颈,赵氏女颈间赤金璎珞圈凉凉地贴着他手背,像条吐信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