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闻到的消毒水味,还残留在鼻腔深处。
此刻瘫坐在潮湿的砖墙上时,指缝里黏着的绿色浆液正嘶嘶腐蚀着皮肤。右眼像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疼得连颅骨都在共鸣震颤。但比起胃癌啃噬内脏的钝痛,这反而让我清醒——至少证明那个协议不是濒死幻觉。
“污染值1.7%,建议终止连续吞噬行为。“
机械音直接在脑干上震动,视网膜里浮着血色的数据流。十二分钟前我刚拧断第七只蚀脑者的脖子,那些被寄生虫撑爆颅骨的躯体还在脚边抽搐。隧道顶端的应急灯滋啦作响,在淌着粘液的地面投下蛛网似的阴影。
我甩了甩左手,被神经毒素麻痹的指尖正在恢复知觉。战术匕首“蚀骨“插在第五具尸体的眼眶里,刀柄上缠绕的绷带早就被酸液蚀成了破布条。这玩意是签协议时那东西给的“新手礼包“,说是能对虫族特攻。刚才捅穿巨喰种甲壳时确实像热刀切黄油,可惜杀得越多,右眼的灼痛就越像要烧穿脑髓。
“解析模式。“我在意识里默念。
视野突然蒙上一层淡金色的网格,隧道深处盘踞的庞大热源顿时无所遁形。那是团搏动的猩红色光晕,蛰伏在地底五十米处的腔室里,每一下脉动都让周围的建筑残骸微微震颤。赫包结晶就在那里,任务清单上用加粗红字标着的世界核心碎片。
也是我的续命药。
喉管泛起熟悉的血腥味,我扯开衣领看了眼胸口的烙印。胃癌手术留下的疤痕已经异化成漆黑的符文,像条蜈蚣啃在锁骨下方——这是深渊协议的“灵魂刻度表“,每次任务失败就会剜掉一截。现在它还剩七十三个刻度环,够我在现实世界活七十三天。前提是能回去。
脚边蚀脑者的残肢突然抽搐起来。
我后撤半步,看着那具无头尸体脊背隆起,甲壳破裂的脆响中钻出条半米长的蜈蚣。这东西的环节躯干上嵌着张人脸,正是三分钟前被我捏爆虫卵的那个研究员。他的嘴唇还在蠕动,声带却已经被寄生虫改造成了发声器:“母体...需要养分...“
蚀骨刀尖精准地钉入他眉心,颤抖的躯体顿时瘫软下去。但更多尸体开始蠕动,整条隧道的地面像突然活过来的胃袋。我弯腰拔出匕首时,后颈汗毛突然炸起——那是无数次枪口下练就的本能。
镰刃擦着耳廓劈在墙上,混凝土碎块飞溅着划破脸颊。
偷袭者收刀的速度快得离谱,复眼在黑暗里泛着金属冷光。它上半身还保留着人类女性的轮廓,腰部以下却融合了螳螂的刀肢与蝗虫的弹跳足。右眼的解析数据疯狂刷新,最终定格在一串问号。
【???(A级精英)
特性:空间切割/相位移动
弱点:未识别(需吞噬同源基因)】
“终于来点像样的。“我舔掉嘴角的血沫。胃癌让我习惯了疼痛,但此刻心脏泵出的滚烫血液正在冲刷每根血管。多么可笑,将死之人居然在享受厮杀的快感。
它的刀肢再次斩来时,我故意慢了半拍。锋刃切入左肩的瞬间,右手闪电般扣住关节缝隙。骨裂声和我的闷哼同时响起,但蚀骨已经捅进它胸甲接缝处——本该捅进去的。刀尖在离外壳一厘米处突兀停滞,仿佛扎进了透明的橡胶。
相位移动。
解析视野突然爆出大量乱码,剧痛让右眼几乎失明。那东西发出高频尖啸,刀肢扬起时刃口泛着空间扭曲的波纹。要躲开已经来不及,我索性迎着刀锋撞上去。
预想中的斩裂痛楚没有到来。
胸口的深渊烙印突然灼烧起来,漆黑的纹路顺着血管暴凸。机械音变成某种非人的低语:“检测到致死攻击,强制激活天赋技能——噬界爆发。“
世界在坍缩。
所有色彩被抽离成黑白,蚀骨匕首融化成液态金属爬上右臂。我能清晰看见那怪物的内脏在甲壳下跳动,每根肌肉纤维的发力轨迹都变成可计算的抛物线。当它的刀肢再次落下时,我的手臂已经异化成三米长的狰狞骨刃。
“原来这就是吞噬。“
骨刃贯穿甲壳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顺着神经涌进大脑——
穿着防护服的男人把虫卵注入死刑犯太阳穴,玻璃舱室外挂着“黑鸠计划“的金属牌;
地下祭坛里,腹部隆起的母体正将结晶塞进新兵嘴里,那人的脸分明是现实世界里给我开止痛药的医生;
最后是段来自虚空的知识:如何用噬晶在协议商店兑换抗污染血清,价格正好是我现有的85枚...
粘稠的浆液从怪物眼眶喷涌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甜腥味。我单膝跪地喘息着,异化的右臂正在缓慢复原。视网膜上跳动着提示:
【吞噬A级虚空刀螂,获得空间感知Lv.1】
【污染值4.9%,右手食指永久异化(虫质骨节可收缩)】
隧道深处传来轰鸣,某种巨型生物正在苏醒。我掰了掰新生的虫肢指节,它们收进皮下时像一把折叠刀。该去拜访母体了,毕竟医生还等着给我复诊呢。
起身时,余光瞥见洞口掠过的金色光羽——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圣洁光芒。协议提到过的天启乐园走狗,来得比预期快啊。
我握紧蚀骨走向地底黑暗,身后留下一串沾血的虫壳碎片。深渊在耳畔低笑,而胃癌的隐痛突然变得微不足道。
至少现在,我能真切地活着去憎恨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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