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藏命巷八街的青石板染成了令人心悸的血色,那颜色红得刺眼,仿佛是无数鲜血汇聚而成。
白闲的草鞋踏过积水坑,溅起的水花凉丝丝地扑打在他的脚踝上,水花里晃动着追兵那鲜艳夺目的红衣倒影。
他贴着斑驳且粗糙的砖墙急转,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墙面的坑洼不平。
袖中三张障眼符簌簌燃烧,火焰跳跃着,发出微弱的噼啪声,与此同时,身后七个岔路口同时浮现出奔跑的虚影。
“九川苟谷教的保命符,在教中可是有着极高的地位,它以特殊的符文和灵力绘制而成,能在危急时刻制造出迷惑敌人的幻影,果然比师父画的辟谷丹靠谱。”白闲摸向腰间机关匣,冰冷的铸铁匣面传来机关齿轮熟悉的震颤,那震动透过手掌,让他的手心微微发麻。
三天前刚出山谷时,他可没想到天罗众的圣女会亲自追捕他这个筑基小修。
寒芒破空声骤响,如利刃划过耳膜,白闲后颈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本能地扑向左侧腌菜摊。
三支灵力凝成的孔雀翎带着凌厉的风声钉入砖墙,那巨大的冲击力将半人高的咸菜缸震得嗡嗡作响,缸里的咸菜汁溅出,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摊主老婆婆抄起铜勺用力敲缸,那清脆的敲击声在巷子里回荡:“要打去七宿崖打!老身的百年卤汁......”话音未落,绯红身影已如一抹艳丽的云霞飘然落在飞檐。
天罗圣女赤足踏着琉璃瓦,每一步都轻盈得如同羽毛飘落,腰间银铃轻响,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震碎半条街的窗纸,玻璃破碎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
白闲趁机滚进两栋危楼间的窄巷,狭窄的空间让他的身体与墙面不断摩擦,尘土飞扬,呛得他咳嗽起来。
机关匣咔嗒弹开,青灰色机关鳖舒展六足撑起龟甲状护盾,护盾表面光滑而坚硬,散发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三时息!够我绕到西街鼠洞了。”白闲摸出怀里的巷道图,粗糙的羊皮卷触感让他心里一紧,突然发现羊皮卷在渗血——圣女方才那击竟隔着护盾震伤他内腑,他能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危墙外传来银铃轻吟,声音悠扬却又透着一丝诡异,青砖缝隙渗出蛛网状血丝,那是天罗众的“血傀牵丝术”。
此术需以自身精血为引,配合特定的手印和咒语施展,且施展距离和控制数量都有限制。
护盾突然发出瓷器开裂的脆响,尖锐的声音让白闲的耳朵一阵刺痛,他咬牙拍向胸口,一股热流瞬间在体内涌动。
金蝉纹身骤然发烫,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巴掌大的贪嘴金蝉振翅飞出,翅膀扇动的声音呼呼作响,对着漫天花雨般的血傀丝张开虹吸口器。
暗红灵力如面条般被吸入虫腹,金蝉甲壳泛起诡异红光,那光芒阴森恐怖。
“嗝——”金蝉突然对着追兵方向打了个响嗝,虫翼高频震颤发出尖锐人声:“圣女姐姐的灵力是陈年铁观音味!”整条巷道的灵力流动顿时紊乱,灵力波动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激荡,正要结印的圣女身形微滞,指尖凝聚的赤焰明灭不定。
白闲趁机撞开暗门,用力推门时,门板与门框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却听身后传来冷笑:“小老鼠倒是会躲。”机关鳖护盾应声破碎,碎片飞溅,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但反震的符文已在青石板上亮起微光——这是他在九川苟谷被雷符劈了三十次才悟出的后手。
青石板上的反震符文泛起幽蓝光芒时,白闲已经滚进了西侧暗巷,地面的石子硌得他生疼。
他后背紧贴着长满苔藓的砖墙,潮湿的苔藓触感冰凉,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听见身后传来琉璃盏破碎般的脆响——圣女缀着银铃的缎带缠住了符文残影,反震的灵力将三丈内的青石板炸成了齑粉,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九川雷符劈出来的保命符,味道如何?”白闲抹了把嘴角血渍,指尖在潮湿的墙面上快速勾画,冰冷的墙面让他的指尖有些麻木。
筑基期的灵力裹着寿傀血质特有的铁锈味,在砖缝里渗成歪歪扭扭的龟息阵。
这是苟修必修的“装死三式”之一,当年他靠着这招在师父的扫帚下逃过七十三次晨课。
巷口飘来清冷的檀香气,那香味淡雅却又让人精神一振,绯红裙裾扫过满地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罗圣女指尖垂落的血傀丝像蛛网般铺开,每根丝线都缀着米粒大的银铃,银铃轻微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白闲屏住呼吸,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胸腔里回荡,看着距离鼻尖三寸的丝线突然绷直——有只灰鼠从墙洞窜出,瞬间被绞成血雾,血腥气弥漫开来。
“小道友不妨省些力气。”圣女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颤音,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人的心神,腕间银镯碰撞出摄魂的清响,“你可知寿傀血质泡在碧落黄泉酒里,能酿出延寿百年的......”白闲突然对着墙面猛捶三下,那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响亮,震落簌簌墙灰,灰尘弥漫在空气中,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藏在瓦檐间的贪嘴金蝉立刻会意,翘起尾针对着某处暗格喷射灵力残渣,残渣喷射的声音噗噗作响。
巷尾废弃的傀儡工坊突然传出机括运转声,那声音嘈杂而混乱,十七八只木制报晓鸡扑棱着翅膀冲出来。
“卯时三刻!卯时三刻!”木鸡们的叫声尖锐刺耳,扑向血傀丝网的瞬间,白闲闪电般甩出三张神行符。
这些用灶灰混着朱砂画的劣质符咒,在撞上银铃的刹那炸开呛人的烟雾——里面还掺了二钱九川特产的花椒粉,刺鼻的味道让他眼睛刺痛,喉咙发痒。
圣女绣着金线的袖摆猛地捂住口鼻,白闲趁机狸猫般蹿上危楼外墙,攀爬时,墙面的砖块松动,发出咔咔的声音。
腐坏的木窗棂在他掌下碎裂,扬起的尘埃里闪过点点金芒,灰尘钻进他的眼睛和鼻子,让他难受极了。
他后知后觉地摸向腰间,发现机关匣里少了三枚金鳞镖——准是那贪嘴金蝉偷吃了他的暗器。
“等逃出去非得给你喂巴豆!”白闲咬牙跃过两栋楼间的裂隙,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忽然听见下方巷道传来奇特的咕嘟声。
三团裹着血雾的灵力球正在巷底积水里沉浮,将青石板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让人毛骨悚然。
危墙另一侧传来银铃轻震,白闲猛地缩头,三枚孔雀翎贴着他发梢掠过,带起的风声让他头皮发麻,钉进对面酒旗的木杆。
写着“醉仙酿”的旗面突然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舐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火舌舔舐的位置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银色纹路——竟是天罗众布下的探测结界。
白闲反手拍向腰间机关匣,断臂机关鳖的残片突然弹射而出,弹射的声音嗖的一声,这些镶着暗金色符文的青铜碎片在空中组成六边形阵列,将酒旗燃尽的灰烬尽数吸入。
当最后一点火星消失时,巷子里所有探测结界都短暂地陷入了停滞。
“老伙计还挺得住啊。”白闲接住变回巴掌大的机关鳖,龟甲表面有些粗糙,还带着一丝温热,发现龟甲缝隙里渗出的不再是机油,而是带着寿傀血质的淡金液体,那液体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这变化让他心头一颤,想起出谷前师父说的“血饲机关,必遭反噬”,但眼下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闪身钻进挂着“丧葬”幡布的铺面,扑面而来的香烛味里混着丝缕异香,那香味复杂而怪异,让他有些头晕。
货架上的纸人突然齐刷刷转头,那动作僵硬而诡异,朱砂点的眼睛在昏暗里泛着红光,仿佛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
白闲立刻并指按在唇上,贪嘴金蝉从他领口钻出,对着满屋纸人发出威胁的振翅声,翅膀扇动的声音呼呼作响。
街面上突然传来地动般的震颤,地面摇晃得厉害,让他站立不稳。
白闲透过门缝看见圣女赤足踏过青石板,她每走一步,足底就绽开血色莲纹,那些纹路像活物般向着四面延伸,仿佛有生命的触手在蠕动。
当第八朵血莲绽放时,整条街的纸钱无风自动,在空中拼成巨大的“囚”字,那场景壮观而恐怖。
“要命,这是天罗血莲阵。”白闲摸向怀中皱巴巴的巷道图,粗糙的羊皮卷触感让他有些心慌,发现羊皮卷边缘开始发黑卷曲。
他果断咬破指尖,用寿傀血在图卷某处画了个歪扭的叉——那里标注着“苏婆婆腌菜铺”。
贪嘴金蝉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那震动让他的胸口一阵发麻,白闲转头看见纸人伙计的指尖已经触到他的后领,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起货架上的引魂幡横扫而过,幡布上缀着的铜钱哗啦作响,那声音清脆而响亮。
纸人们突然定格,齐刷刷朝着幡布跪拜——原来这家店卖的是赝品引魂幡,真货早被苏婆婆借去当腌菜盖布了。
白闲撞开后窗,他身体前倾,双手用力推窗,后窗在巨大的力量下砰的一声被撞开,碎片飞溅。
瞬间,三支血箭擦着他耳际射入砖墙,血箭飞过的风声让他耳朵生疼。
圣女站在对面茶楼飞檐上,掌心血莲旋转着凝成箭矢,这次箭簇上还缠绕着青紫色的电光,电光闪烁,发出滋滋的声响。
白闲突然咧嘴一笑,甩手将机关鳖残片掷向街角的咸菜缸。
“请圣女品鉴九川特产!”青铜碎片撞破陶缸的刹那,腌制了三十年的酸汁混合着雷符残渣冲天而起,酸汁飞溅,刺鼻的酸味让他几乎窒息。
圣女挥袖筑起灵力屏障的瞬间,白闲心里想着:“这暗渠不知有没有其他危险,但愿能借此摆脱圣女的追捕。”随后他借着酸雾掩护,钻进了地下暗渠的入口。
腐臭的污水没过膝盖,冰冷的污水让他的双腿一阵刺痛,他能感觉到污水里的杂质擦过皮肤。
他听见头顶传来银铃震响,接着是圣女气急败坏的冷哼。
暗渠石壁上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荧光,那光芒幽蓝而柔和,白闲抹了把脸上的污水,发现是某种附灵苔藓。
这些幽蓝光点组成模糊的箭头,指向某个被铁栅封住的岔路。
他凑近查看时,荧光突然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字迹:天罗狗贼不得好死。
“看来同道中人不少啊。”白闲笑着用机关鳖撬开铁栅,铁栅与机关鳖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却在弯腰钻过的瞬间僵住——铁锈斑斑的栅栏内侧,整整齐齐码着七具身披黑袍的骸骨。
每具骸骨的眉心都钉着银铃状暗器,正是天罗众处决叛徒用的“封魂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