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大宗门,青云山,山门外。
正逢百年一度的收徒大会,此时青云山的山门人声鼎沸,处处可见携儿带女前来报道的人们,一部分在山门前排起长队,而另一部分正因挤不进队伍而着急。前来报道的也不止父母儿女,也有独自行动的散修一类人物。青云山收徒限骨龄在30岁以内,来报道的既有世家子弟、贵族高门,也有平民百姓,更甚有路边的乞丐竟也来混一个脸。
这诸般人物乱哄哄挤在一起,山外乱成一锅粥。虽说此地是青云山山门,但距离山峰还有很远的距离。遥远的主峰上云雾迷蒙,好似书中记载的天外仙岛。八座附属峰以众星拱月之势簇拥主峰,却因相隔太远,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的山脊。目之所及,仅是隐约的山和长龙似的队伍。
一个不起眼的小孩独自排在队里,脸上现出与年龄并不相符的老成。他平静的脸色是一条界限,旁人的喧哗与他泾渭分明。
他的面庞有着乡下孩子常见的,因营养不良的明显的黄瘦,灰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如乱草一般的发下却有一双分外明亮的眼睛。他的粗布灰麻衣裳破了几个洞,鞋袜都看不出颜色。
他的名字叫莫明沙,一个已死之人。
但他竟然重生了,在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体里醒来!几个时辰前,这具身体还像破布一样被丢在漆黑腐臭的巷子里,他醒来的时候首先闻到的就是旁边刺鼻的死老鼠味。这小孩竟也不知多久没吃过饭了,身体连走路都费劲。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巷子,街上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他恰好看见闹市口张贴的告示,确认了文字并没变,他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他本以为一睁眼应该会回到蓝星,没想到这个世界竟让他在死后重来一次,还在这里……
前世他从蓝星——一个生命之星穿越到这里。在他的记忆中,比前世更早的曾经蓝星的生活已经变得十分遥远,但是他有时对远方不知何处的家人升起不可遏制的思念,尤其是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后……
前世,他本既来之则安之,凭借实力称霸一方,坐镇深渊外九方城。可笑命运捉弄,他陨落了!
莫明沙咬紧牙关。死前他才发现,他血缘亲近的兄弟,生死与共的挚友,两心相悦的红颜,都觊觎他的地位,于是他们联手将他击杀……他面对他们的背叛,痛彻心扉!他们煽动人心,暗中勾结,杀死他的时候,倒是表现得大义凛然!只有最信任的人捅的刀才是最痛的,曾经为他们两肋插刀的人才会被反插一刀!他们曾经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却狼子野心,意图谋权篡位,他当初为何如此迟钝,直到死了才认清他们的真面目!
他倒是恨不得立刻生啖其血食其肉,可是现在他不过凡人之躯,再者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尽快安身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他之所以来到青云山收徒大会的原因。
经过他的探测,这具身体有一定的修炼资质,但比起前世的他还差得远,不过进青云山也足够了。等他安定下来,他会慢慢提升身体素质,达到他曾经的水平。
他默默安排好接下来的计划。
不知不觉,上一个人已经离开,轮到他测灵了。
一张白玉石板静静躺在他的面前,他按照遥远记忆里测灵的步骤,把右手放上石板。
石板毫无波动,散发着安静的光辉。差点忘记这身体还没有打通七大穴窍了……莫明沙把左手握紧成全,当场引动体内真气冲破一窍,原力在他的右手心积聚起来,他暗暗发力击向石板。
一旁的青衣男子见石板半天没动静,这小孩又衣着破烂,想应当没什么背景,直接不耐地说:“赶紧走,下一个……”
他忽然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石板上亮起的纹路。
让他如此惊讶的是……
此时此刻,莫明沙全身心都处于一种玄妙的境界中,眼前青衣男子和白玉石板通通消失了,取而代之一幅令人目眩神迷的水墨画卷。其上绘数座高峰,皆云遮雾绕,不甚清晰。它用墨的浓淡、笔锋的走势瞬间被他了然于心——貌似是一个不简单的领域小世界。
明明时机未到,他没料到随手一拍竟轻易触发了这不得了的东西,现在它向四周施加的威压已经引来青云山内不少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画面雄浑的气势一下镇得他无法凝神注目,千年修行的敏锐告诉他,这小世界背后连通的真正领域恐怕已经超过这方凡界的极限!怪不得能名列第一而不倒,看来青云山定有非此界高手坐镇,莫明沙想。但是,各个界域不是不能向下联通吗?
莫明沙把按在石板上的手收回,领域马上消失不见。
在青衣男子看来,“水墨画”仅出现一息便无影无踪。即使如此,他十分确信自己感受到的是无上的威压——
莫明沙发现自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虽然高调入门并不是他的目的,但总归应当能入门了,不是吗?
青云山外殿。
山门外弟子选拔的情景由一面留影镜映出。几位长老看见领域出现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尤其是其中一名披头散发身着蓝色长袍面容年轻的男子。直到他们隐隐感受到领域展开那独有的气息,才终于确认真的是领域“万山图”被触动了!
制此白玉石板的人名韩玉明,道号天启子,千年前年前师从青云山宗主天机老祖,天机老祖在收徒后百年就飞升了。师父飞升后又数十年,韩玉明一柄神枪破魔瘴,打开通往「渊」内第一路,从此扬名四海,惊动上仙界。彼时他才两百多岁,是世所罕见的修炼奇才,三百年后,他便得道飞升,打破了他的师父六百岁飞升的最年轻纪录。除一手好枪法以外,他还精通阵法、符咒、空间术,在打造测灵石板的时候,他把领域“万山图”镌刻其中,据说它连通天机因果,触发缘分未可知。
青云山外殿的长老们面面相觑。有人触发万山图,这可不简单!或许,意味着因果循环的开始……
刚赶到山门的二长老问青衣男子:“就是他?我看着普通而已。”
石板半点反应没有,说不定只是个凡胎。
二长老端详莫明沙的外貌。
“或许此子另有玄机。”
他朝莫明沙招招手,莫明沙连忙走到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莫明沙想,用以前的名字终归不好。心念电转间,他想起了九方城。
“莫九城,九九归一的九,城池的城。”
二长老的手抓住莫明沙的肩,手下嶙峋凸起的骨头触感让他又放开了手。
“奇了怪了,这小孩的根骨资质并不佳,如何有唤醒领域之力?”
他暗自嘀咕,他张青令也有看错的一天吗?
莫明沙当然不敢说是他一掌拍出来的,只是低着头。
直到张青令拍拍他的肩膀,他才抬起头。
张青令道:“你且先跟我来。”
因为莫明沙不会御风,于是张青令抓住他一边手臂,像拎一条鱼一样把他提到了青云山主峰的外殿。
其他几名长老仍然等候在殿中。
“此子根骨不佳,修炼资质平平,不见有不凡之处。”张青令对几位长老说。
长老们听说此言,眸中不掩失望之色,但他们都抱有和张青令同样的想法:
“他且待观察。如果真有天赋,自会展现。”青云山并不是只拘泥于修真入道,还有诸如炼体、制符等偏门小杂学,这小孩也可被安排在这些门,只不过入此种门之人能达到的高度都非常有限。
莫明沙一开始就听张青令嘀咕自己天赋不高,现在又被直言点出,内心并不很波动。他知道他一定可以留下的,不论怎么留下。
如他所料,因为天资愚钝,张青令决定将他安排在外门。其中一名面容年轻的长老身后走出一位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步履轻盈,柳眉纤腰,丰姿绰约。莫明沙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她用一件飞行法器载着两个人向源峰飞去。源峰并不高,藏在八座附属峰后,是外门弟子居住的地方,兼上课。白衣女子一路不说话,神情冷漠,她的任务只是把不会法术的莫明沙带到外门弟子处,不需要开口。可是身边的人并不安静。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呀?”
“姐姐,这里的伙食好不好啊?”
“姐姐,天天在这里修炼不会很无聊吗?”
烦死了!这小孩!
“闭嘴,到了你就知道了。”白衣女子神情不耐,柳眉轻皱,背过身去不看莫明沙。莫明沙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讲话了。
张青令看着三长老樊云升无甚表情的年轻脸庞,说道:“我倒是很疑惑,为何能沟通领域的人资质竟如此之差。”
他方才以灵气探其经络,滞涩不畅,如磐石不转、河床干涸,难于修炼一途大有进益,否则他定将莫明沙直接收入内门。
樊云升耸耸肩,说:“韩玉明的领域一般人还打不开,这小孩应当不一般,只是我也没看出来好在哪。但是他心性坚定却是非常人能比。”
五、六长老俱无言,他们的眼力不比樊云升,连他都看不出,他们也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