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空气里带着一丝湿冷的倔强。
圻水江边的风裹挟着海水淡淡的咸味,吹过市中心的摩天大楼,又钻进老街巷的缝隙。
李圣清坐在一张破旧的折叠凳上,手中的画笔在素描纸上飞快勾勒。
她的面前是个塑料盆,里面散落着几枚硬币和皱巴巴的纸币,加起来不过十块八块
“今天运气不错,够买个煎饼果子了。”她低声嘀咕,抬头瞄了眼街对面那家新开的咖啡店。
橱窗里摆着精致的甜点,标价却让人望而却步。她撇撇嘴,继续埋头画画。
李圣清长得并不出众,五官平平,丢进人群里大概率会被淹没。她的头发随意扎成马尾,身上是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手指上沾着炭笔的黑渍。
她是个自由职业者,说得好听点是“画家”,说得直白点,就是街头卖画混饭吃的“流浪艺人”。
不过她自己很满足,至少不用朝九晚五,至少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东西。
“小丫头,画得不错啊,加点颜色吧。”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她抬头一看,是易无尘。那家伙又来了。这老头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背着个破破烂烂的画板,身上披着件不知穿了多少年的军绿大衣。
他是这条街上的“老熟人”,时不时会冒出来跟她搭话,偶尔还帮她吆喝两声招揽生意。
“颜色?李圣清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几支磨秃的炭笔,“拿什么加?我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还让我加颜色?”
易无尘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他从大衣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一支红色蜡笔,递给她:“试试这个,我昨儿个捡的,还没用过。”
李圣清接过蜡笔,瞅了两眼,在画纸上试着涂了几笔。原本黑白的速写多了几抹红,果然多了几分生气。
“嘿,小丫头,你这手艺真不赖。”易无尘蹲下来,眯着眼睛看她画,“要不咱俩合作一把?我给你当模特,你画我,画完卖钱,五五分账。”
“五五分账?”李圣清斜了他一眼,“你这张脸能值几个钱?顶多三七,我七你三。”
“成交!”易无尘也不计较,乐呵呵地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
李圣清无奈地摇摇头,提笔开始画。她手速很快,不到十分钟,一幅肖像画就初见雏形。
易无尘的脸被她画得有些夸张,沧桑的皱纹里透着股倔强的生命力,红色蜡笔点缀了他的围巾,显得格外抢眼。
刚画完,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孩停下脚步,好奇地凑过来:“这画卖吗?多少钱?”
“五十。”李圣清头也不抬,随口报了个价。她其实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这街上多的是游客,买画的人少之又少。
“行,我要了!”女孩爽快地掏出手机,扫了李圣清挂在凳子上的二维码,付了钱。“画得真好,很有感觉。”
李圣清愣了一下,看着手机弹出的收款通知,五十块到账。她转头看了易无尘一眼:“你这张老脸还挺值钱嘛。”
“嘿嘿,那是!”易无尘得意地拍拍胸脯,“我早就说过,我这张脸是艺术的化身。”
两人正说着笑,街角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穿制服的城管骑着电动车过来,手里拿着喇叭喊:“这边不许摆摊,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李圣清脸色一变,赶紧收拾画具。易无尘动作更快,三下五除二把画板往背上一甩,拉着她就跑:“小丫头快撤,别让罚款吃了今天的煎饼果子!”
两人狼狈地钻进一条小巷,喘着粗气靠在墙边。李圣清拍拍胸口,忍不住笑出声:“跑得跟拍电影似的,你这老头儿体力还挺好。”
“那是,年轻时我可是骑着自行车走过无数大山大河的。”易无尘咧嘴,露出一丝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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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低调却不失气场。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卫长惜那张俊朗的脸。
他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眉眼间透着股沉稳的气质,手腕上的腕表在阳光下闪着低调的光。
卫长惜今天心情不太好。公司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小股东袁信又在背后搞小动作,让他头疼不已。他索性丢下文件,开车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车开到一半,导航坏了,硬生生把他带到了这片老街区。
他正准备掉头离开,目光却被街角的动静吸引过去。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女孩和一个老艺人跑得飞快,像两只受惊的小鹿。他挑了挑眉,觉得有点好笑。
车子缓缓停下,他推门下车,打算买杯咖啡醒醒神。路过那张被遗弃的折叠凳时,他低头一看,上面还放着一张没来得及收走的画。
那是一幅侧脸速写,画的是个男人,线条简洁却充满张力,炭笔勾勒的轮廓配上几抹红色,格外抓人眼球。
卫长惜蹲下来,拿起画端详了一会儿。画风不算精致,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多少钱?”他抬头问,却发现画的主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他笑了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压在画下,拿走了那张速写。转身时,他低声说了句:“画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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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圣清和易无尘跑了好几条街,终于在一处安静的小巷停下来。她喘着气,检查了一下背包,松了口气:“还好,画具没丢。”
“丫头,今天赚了五十,够你吃好几天了。”易无尘靠着墙,笑得一脸满足。
“还不是多亏了你这张老脸。”李圣清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掏出手机一看,五十块已经花出去一半,她刚点了份外卖煎饼果子。
两人分了钱,易无尘拿了十五块,挥挥手走了。李圣清坐在小巷的台阶上,等着外卖。
她低头翻了翻手机,看到了一条街头音乐会的推送:晚上七点,圻水江边,有个叫贺宁的文艺青年要弹吉他表演。
“贺宁?这不是那个穷游诗人吗?”李圣清嘀咕着,来了点兴趣。她抬头望了望天,橙红色的夕阳洒下来,像是幅天然的画。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天的偶遇,只是命运交响曲的第一个音符。而另一段旋律,正在不远处悄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