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浪送归人

再一次踏上蒙特罗索的土地,我心中五味杂陈,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很熟悉,远远望过去,海神尼普顿雕像矗立在费基纳湾悬崖上,圣约翰洗礼堂位于老城区中心,奥罗拉塔位于圣克里斯托弗罗山顶,这些景物不禁让我生出怀念之情。

蒙特罗索以薰衣草而闻名,所以闻到那浓郁的花香味时,我终于意识我回到家乡了。

从曾祖父起,我与家人便世世代代居住在蒙特罗索,直到二十年前我们全家都搬离了这里,如今因生计所迫我又回到了这个并不知名的故乡。

蒙特罗索是一座临海的小镇,所以雨天也就很多,刚下船那股浓郁的薰衣草花香和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便进入我的鼻腔,一时间我有些难受,不过好在不一会儿就适应了。

沿着记忆中的道路,我一直走了很久才看到那荒废了很久的老房子,这就是我家里唯一的房子了。在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了许多认识的人,面包店的老板阿丽亚·费拉拉,木匠安德烈亚·罗西,大胡子警察亚历山德罗·布鲁尼,还有一些并不认识的小孩子,不过看发色和五官也大抵可以判断出他们是谁的孩子。

无一例外的,这些曾和我家里人熟悉的人都不认得我。相较于二十年前青春活力的小姑娘,如今的我都快步入中年了。

我花了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早上的时间终于将破旧荒芜的老房子打扫得焕然一新。在搬入里面后我又找了一个工作,工资不高但胜在个人时间充足因此也很悠闲,由此便开启了我将要在此地生活的篇

章。

——海浪送归人

我在镇中心的图书馆里工作,每日的工作量并不多,但大多很重复且无聊,每日做的最多的就是整理书籍和打扫卫生。

图书馆里还有另一个图书管理员,是一个19岁的小姑娘,名叫乔凡娜·阿尔贝蒂,她在这里工作的时间比我长,我才干了三个月,她已经干一年了。

因为小镇临海的原故,所以盛夏的时节里空气总是潮湿闷热的,

这种天气最叫人烦闷。

到了下午图书馆关闭的时间,我正打算回家,小姑娘乔凡娜却拦住了我,她邀请我去敬老院探望她的姑妈,我本想拒绝,不过想着回家后大概也是无事可做,所以我还是我答应了。

敬老院离图书馆并不远,我和乔凡娜只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不过这时也有些晚了,夕阳擦着地平线缓缓落下,星子也逐一闪动了起来。

等到了敬老院的门口,我们向院长说明来意之后,院长便让我们进来了,一路上敬老院都很安静,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蝉的叫声。

乔凡娜把在来途中和我说明了她的姑母是一个无儿无女的独居老人,如今唯一还剩下的亲人只有乔凡娜了。

乔凡娜的姑母虽然没有儿女但有很多财产,所以年老的她却过得并不可怜。

快要进入老人房间休息的区域时,我们二人同时放轻了脚步,我们生怕打搅到正在休息的老人,于是交谈的声音也变小了许多。等到了乔凡娜姑母的房门前,乔凡娜轻轻敲响了房门,并小声唤道:“姑母。”

许久,房间中都没有动静,我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房门内传来几声细微的响动,等了一会儿房门终于打开,黄色的灯光从门内透出在黑色的夜中显得格外亮。门中间一个老人站着,在看清楚乔凡娜时老人很高兴,连忙要我们进去。

待我看清楚老人的长相时,我还是有些惊讶于她与乔凡娜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高挺的鼻梁,同样深蓝的眼睛,加上脸上那些星星点点的雀斑。不过岁月却在她身上刻足了衰老的痕迹,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应该和乔凡娜一样拥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如今却已白发苍苍。

乔凡娜和她的姑母一进屋便开始拥抱,在她们互相交谈之时,我则观察起了房间的环境。房间大小适中,家具简单并且颜色各异,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很温馨。特别之处在于墙上挂着许多照片,有些旧照片边角泛黄且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新照片则有着不同的风景,其中诗佩她的照片很多,一眼望过去,全是风景不同的照片,这些照片让我大概了解到了卢娜姑母是个怎么样的人。

等我观察够久,乔凡娜就向她的姑母介绍起了我,她对她的姑母说:“姑母,这是我的朋友。”

我听到她的话后将手伸出并说道:“姑母你好,我叫基娅拉·费列罗”。

乔凡娜的姑母握住我的手,并说道:“你好,我是卢娜·阿尔贝蒂,你就是乔凡娜常常提起的好朋友吧,你叫我卢娜姑母就好啦。”

面对卢娜姑母的热情,我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我正愁要叫她什么,于是就顺便喊了声:“卢娜姑母。”

攀谈了一会儿后我便很少说话了,我想要二人独自交谈,便提出了看看那些照片,卢娜姑母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于是起身去看了那些挂在墙上的照片。

墙上的照片被卢娜姑母整理得井然有序,每一个相框都整齐地排成一列列,这些照片占满了一面墙。随后我观察到这些照片都是按时间来排序的,每一年都有,整整有75个相框。

我先从最近的看起,照片中是乔凡娜在海滩上的样子。不同于平日,照片中的乔凡娜并没有戴着她的红框眼镜,那些随意披散的红发也被扎成两条麻花辫。

照片中的女孩穿着一条海蓝色的连衣裙,小麦色的皮肤和深蓝色的眼睛以及热烈的笑容都让这张照片变得很活泼。

接下来的几张图片里分别是不同时期的乔凡娜,再往前就是卢娜姑母拍的其他照片,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地方,但照片右角都写着地标和日期,比如我现在看的这一张上写着“1973年,阿尔巴尼亚”,这样的照片从1971到2000年都有。

前面的则是一张男人的照片,这张照片太过久远,甚至看不清里面的人长什么样,不过单凭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我就可以猜出这个男人长得不错。这张照片上写有“1969,弗兰克·约翰”。

在往前就是一些卢娜姑母年轻时的照片了。

到了大约九点钟,我与乔凡娜告别了卢娜姑母,我们也在前面一段路上分别。回到家中,我很快就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我去到了图书馆,乔凡娜为了谢谢我与她一起去看望卢娜姑母,特地请我在明天下午去海边的餐厅吃饭,我答应了,她很高兴,接下来一整天都在很愉快的氛围中度过。

等到了下一天的下午,我去赴约的途中路过了海滩,看见沙滩中竖着一个瓶子,那瓶子是玻璃材质的,在夕阳的折射下闪出很耀眼的光芒,然后看到那个瓶子我便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兴趣,好奇心吸引着我去到沙滩上。

到了沙滩上,我将那个瓶子打开,里面有一张纸条,但被海水侵蚀了字迹,只依稀看见了“69年盛夏,你我相遇在海滩之上”几个单词,其余的便再也看不清晰了,而那张纸条余下写的名字却可以看清,写的是“弗兰克·约翰”,这个名字我几天前在卢娜姑母家里看到过,不过我也没有多想,带上纸条,便去了餐厅了。

乔凡娜一看到我便兴奋地朝我挥手,我笑着向她走过去。我们在吃饭的过程中我们谈论了许多,乔凡娜提到过几次卢娜姑母,她说了很多关于卢娜姑母的事,比如,格温姑母年轻时是一个很出名的商人,她走过世界各地,在很多地方留过生意,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拍照,以此来作为在那个地方停留过的痕迹,也会拍下一些重要的人或事。我表现的非常感兴趣,时不时点点头,乔凡娜和我很愉快的吃完了晚餐。

等到了外面天黑时,我们也快要分别了,我突然想到白天的那张纸条,一想到那重合的名字,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将字条给乔凡娜,她看不明白却好像也知道那个名字,于是就请求我给她带回家看看,我就给了她。

分别时,我看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就有些担心,她说没事,我也就不在多想,我们告别彼此后,就各自回家了。

次日,乔凡娜一来到图书馆就向我走来,她以很快的语速向我说了许多话,我看得出她很激动,但依旧让她慢些,于是她就放慢了语速,和我说着她想说的话,但是语气依旧着急。

我也大概了解了她想说的是什么了。昨天我给她的那张纸条,她给卢娜姑母看后,卢娜姑母坚定地认为这张字条她认识,并要乔凡娜一定要告诉她在哪里得到的,迫于无奈她只好请求我工作结束后带她去捡到那个瓶子的地方,我见她实在着急,便答应她下班之后一起去。

到了下午,我们一起来到了我捡起瓶子的地方,费基纳海滩,也是这个小镇唯一连通外界的大海的沙滩。乔凡娜来到这里后明显无比失落,她告诉我她和卢娜姑母来过这里无数次,但是每一次都没有发现过什么,想来应该是卢娜姑母认错了。

我见她沮丧,心里也就同样不好受了起来,只是一瞬间我想起了一人,或许他可以将这封信复原,我将想法告诉了乔凡娜,她虽不信任但也跟着我一起去了那人的小店。

小店费基纳海滩距有些远,走了不一会,乔凡娜便没了耐心,要劝她再走一下,她很不情愿但也听了我的话。走在这条几乎无人问津的小路上,我突然没由来地回忆起了许多童年的事,这条小路我从前几乎天天走,如今却早已没有一个人到这儿来了。

穿过了这条狭窄遍布树枝落叶的小路,我们终于到了,乔凡娜的心情终于好转了几分,她开始专心致志打量起这片对她来说无比陌生的地方。

她问我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只是说偶然间发现的,她见我没有继续回答的想法便不再多问,再次观察这个可以称为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当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挂有“布洛克之家”的招牌的小店时,我有些兴奋,这里和记忆中的模样有些出入,但确定的是,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我叫上乔凡娜,我们二人一起走进了那有些狭窄的店铺,进去里面,乔凡娜便被那满屋子的稀奇货物震惊到了,我则是朝屋内喊到:“船长!”

连续喊了三声以后,一个老者从阁楼下来,我一见到他就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因为他是我离开蒙特罗索后记忆中唯一活着的人。老者花白色的头发和胡子无比浓密,他的头发被他随意地扎在身后,胡子则盖住了半边脸。他有一只眼睛是坏掉的,因此被他用眼罩盖住了。

他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海盗,并且是船长,因此要求认识他的人都要叫他“船长”,我虽不信他说的,但他确实见多识广,所以我才会认为他能还原出这封信来。

他一见到我便眼神一亮,很熟络地喊了一声:“基娅拉,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哦,瞧我这该死的记性我怎么会忘了你们一家已经搬离了蒙特罗索很久了”

我也很高兴连忙回答他:“船长,我已经从远方回到家乡了,并且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离开了。”

我们在叙旧了,一会儿后我便告诉了他,那一封被海水侵蚀了自己的信。随后我又将信纸给了他,他看见信纸时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了。

乔凡娜和我见他皱了皱眉,不免有些担心,但他接过的信纸我便放心了,因为我明白没有十足时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答应任何一件事的。

他拍拍胸脯,向我们保证道:“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区区一封信纸还难不倒船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