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敕诏令

秦渊在法则崩解中睁开双眼。

三千道紫霄神雷凝固在头顶三寸处,雷光里跃动的天道符文此刻如同琥珀中的虫豸。他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触雷纹,足以轰杀太虚境修士的天罚之雷,竟温顺地蜷缩成发簪大小的游龙,乖觉地盘踞在掌心。

“这便是天敕的力量吗...”他凝视着指尖流转的金色敕文,身后巍峨的祭坛虚影正在消散。那些缠绕他万年封印的锁链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飘落的法则残片。每一片坠落的光斑都在虚空中刻下敕令轨迹,如同天神提笔写就的无字天书。

足下是万丈深渊,破碎的虚空裂隙中涌出混沌罡风。秦渊踏着崩解的天道阶石向下坠落,淬体境的躯体却在罡风中毫发无损——每当风刃即将触及皮肤,就会自动扭曲成柔和的灵雾。飘散的衣袂扫过岩壁时,沉睡千年的蚀骨苔突然疯长,在石面上拼出“敕“字图腾。

“如此稀薄而脆弱的大道规则,这里是下界?”

秦渊苦笑着摇摇头,他堂堂帝族道帝,被天敕祭坛封印万年,境界跌落至筑基境也就算了,还屋漏偏逢连夜雨,天敕祭坛崩碎时居然给他带到了下界,一念及此,秦渊顿感头疼。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在穿过某道裂隙时,秦渊瞳孔突然映出倒悬的神峰。那截断裂的山体上插满青铜巨剑,剑阵中央的祭坛与他镇压万年的天敕祭坛形制相同,只是表面刻满猩红的诅咒符文。中间断裂的碑文上残留着奇怪的文字,当他试图辨认时,那些文字突然化作血泪流淌。

异变陡生!

所有青铜剑突然调转剑尖,剑身上睁开的血色竖瞳同时锁定秦渊。秦渊见状,本能地并指为令,虚空划出天敕祭文中最简单的“止“字诀。

霎时千里剑阵凝滞如画,连飘落的尘埃都定格成金粉般的星芒。秦渊的靴底踏过静止的剑锋,那些饮过仙人血的利刃竟如春泥般酥软,在他经过时碎成青铜砂砾。

一场杀劫就此化解。

秦渊下一秒出现在祭坛上,一脸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青铜祭坛,就在他的手触碰在那断裂的碑文上时。

“放肆,何人胆敢擅闯归墟禁地!”

突然间,一道清冷女声裹挟着太虚威压降临,在恐怖的太虚境领域的威压下,秦渊淬体境身躯开始龟裂。但在血液渗出的刹那,他双眸中的天敕印记突然浮现,即将压下的太虚领域竟如春雪消融。

他脚下生出金色莲台,破碎的衣袍被法则之力重织,化作绣着二十八星宿的天绶云袍。

白衣女子自云端飘落,绣着日月同辉纹样的裙裾扫过青铜剑阵。她腰间玉牌上“顾南枝“三字泛着青光,此刻却布满裂纹。当她的冰魄剑指向秦渊时,剑尖三寸处的空间突然扭曲,凝结出一朵晶莹的道纹冰花。

“咦,大道反噬?”秦渊眯起眼睛,丝毫不在意女子的威胁,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女子,她分明已触及下界巅峰的太虚境圆满,但周身流转的法则却如同即将绷断的琴弦。她的发梢凝结着冰霜,每说一个字都有细碎的法则碎片从唇间飘落——这是道基即将崩塌的征兆。

顾南枝的冰魄剑停在秦渊咽喉处,剑身映出她眼底的惊涛骇浪,一个筑基境修士,居然能运用法则之力,最重要的是:“你是何人,怎能引动天敕碑共鸣?!”

顺着她的目光,秦渊看到自己刚才手掌上流出的鲜血正在被断裂的碑文吸收,那些猩红的诅咒符文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与天敕祭坛同源的金色敕文。

下一刻,整座禁地开始震颤,无数青铜剑哀鸣着化为齑粉。当他的血珠滴落在祭坛凹槽时,地底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巨响,七十二尊石像破土而出,每尊都保持着向天敕碑跪拜的姿势。

“小心!“

秦渊突然揽住顾南枝的腰肢暴退百丈。他们原本站立处腾起黑色业火,火焰中浮现的鬼面竟与顾南枝有七分相似,而随着鬼面的出现,顾南枝脸色瞬间惨白,浑身修为暴跌,她从未被男子触碰过的身体正在微微战栗。

秦渊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后颈,突然发现那里的皮肤下浮现出与青铜祭坛同源的诅咒符文。

“原来是天敕中十大咒术之一的窃命咒,怪不得我会来到此界。”

秦渊所获得的天敕之力并不完整,缺少了重要的十大咒术本源,而此界拥有窃命咒本源,故而秦渊被牵引至此界。

秦渊指尖亮起敕文,轻轻划过顾南枝眉心。她额间顿时浮现缠绕着黑气的命线,另一端连接着业火中的鬼面,“以幽冥业火为引,偷窃太虚修士命运,修为,生机——下咒者是你至亲之人,而且还是幼年时下的咒,好惨的小丫头,怪不得被大道反噬。”

顾南枝闻言,手中的冰魄剑哐当坠地。这个秘密她其实早已发现,并且藏在心底两百多年,此刻却被淬体境修士一语道破。更可怕的是,当对方指尖的敕文触及命线时,那团纠缠她无数岁月的业火竟在恐惧颤抖。鬼面发出凄厉尖啸,试图逃回青铜祭坛内,却被秦渊隔空抓来的敕令金线捆成茧状。

“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渊眼眸中天敕之力暴涨,瞬间冲破祭坛和碑文,看着祭坛和碑文崩解时,那些涌入体内的法则本源:“我不过是...被天道囚禁的可怜人。”

他说着抬手轻点,被金线束缚的鬼面突然爆开,化作漫天流萤。每只萤火虫都背负着残缺的记忆画面——垂死的妇人、染血的襁褓、还有刻着“南枝”二字的生辰牌位。

顾南枝推开秦渊,踉跄后退,绣鞋踩碎了遍地冰晶。那些流萤环绕着她飞舞,映亮了她惨白如纸的面容。当最后一只萤火虫停在她肩头时,秦渊听见了记忆里的婴啼——正是千年前某个夜晚,被抛弃在禁地冰棺中的女婴发出的第一声哭喊。

随着祭坛破碎,遗迹上空突然传来锁链碰撞声,七十二道星芒自七十二尊石像内飞出,在空中组成囚笼。顾南枝脸色骤变,这是她三百年前亲手布下的“天罗禁制”,而由于她此时境界跌落严重,此刻禁止居然完全脱离掌控,囚笼表面更是浮现出她当年刻下的镇魂咒文,此刻那些咒文正在逆向流转,化作三千柄指向她灵台的魂刃。

“死了,也好。”顾南枝轻叹一声,放弃了挣扎。

“聒噪!”秦渊突然闭上眼。

当他再度睁眼时,瞳孔已化作流淌着敕文的金色竖瞳。

漫天星芒囚笼在此刻轰然炸裂,破碎的禁制符文如同被敕令驯服的银鱼,在秦渊周身流转成璀璨星河。他眸中天敕印记迸射出道道金芒,七十二尊石像竟齐刷刷调转方向,朝着他轰然跪拜。

“敕!”

秦渊并指如剑点在虚空,三千魂刃突然凝滞。在顾南枝惊骇的注视下,那些沾染着镇魂咒文的利刃,竟如同融化般坍缩成液态星光,顺着她发间冰霜消失在天地间。

“小小年纪如此想不开,我很怀疑以你的道心你是怎么修到如此境界的?”秦渊回过头看向顾南枝,此刻的他眼中天敕早已隐去。

“你不懂…”顾南枝刚开口就被秦渊打断。

“懂你个头啊懂,你身上的咒术已经拔除,剩下的事你自己解决,大道修行,修的是力,更是心,走了,小娃娃。”

秦渊一巴掌轻拍在顾南枝脑袋上,脚下法则成桥,负手踏桥而去。

留下个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顾南枝。

过了好一会儿,顾南枝眼神中流露出许久也曾出现过的精光,一股专属于她顾南枝的心气,回来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