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宏道年间,流民遍地,贪腐之风横行,百姓饥寒交迫。
江南省流沙府所辖七邑,以长乐邑面积最广,人口最多。在长乐邑,有三个大乡绅,控制了当地大米和猪肉的买卖。
这三个乡绅一个姓刘,缀号刘麻子,他是天生的麻子脸。不光是他,他老子,他爷爷也都是。刘麻子有一个儿子,才三岁,刘麻子每次看到自己的儿子,心里都在嘀咕,担心儿子也像自己一样长张麻子脸。
另一个乡绅姓陈,满脸横肉,在长乐邑几乎是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凡是到他这来买大米的人,他无不例外,至少都要克扣三分之一。若是有人说他缺斤少两,他定会把脸一横,让家丁狠狠地揍那人一顿。
还有一个乡绅姓王,这个王乡绅在长乐邑拥有的地产最大,有八百多亩良田,在他手下的佃户有四百多户。王乡绅是个笑面虎,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他都会去自己的地里转转,逢人也打招呼,但若是谁惹到他了,他能把对方搞的家破人亡。据说他有个舅舅是流沙府的知府,权势滔天。整个长乐邑几乎没有敢惹他的,就连长乐邑的邑长,都得让他几分,见到他还得喊声王兄。
这天,王乡绅家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该人衣衫褴褛,穿着个破草鞋,拄着个拐杖,看样子是个瘸子。他来到王府大门前,呼喊着要找王乡绅,家丁见他这副模样,便问他是来干什么的,那瘸子说明情况后,家丁便领着他进了王府。
王乡绅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看见家丁领着个破衣烂衫的瘸子进了门,便问家丁这是个什么人。
家丁小跑到王乡绅跟前,凑着他耳朵把事给说了。王乡绅听后,满脸堆笑,让那人坐了。
王乡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急不徐的问道:“老哥哥今年多少岁了?”那瘸子道“明年交春就五十五岁了”“哦,你比我大十岁”。王乡绅摆弄着茶壶,漫不经心地说道。
突然,王乡绅话锋一转:“你是说,打算把女儿送到这里来当佣人是吧”“对对对,还求王老爷开恩,收下我的女儿吧,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瘸子几乎发抖的说道。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家里的佣人已经不少了,宅子的事务也不是很多啊”王乡绅继续摆弄着茶壶,看也不看那瘸子。
“求你了,老爷!”那瘸子突然站起,想要跪下去,但双膝并未触地,就这么半蹲着,带着哭腔说道:“如果这个事老爷你不同意,我全家六口人可都得饿死啊!”
王乡绅终于不再摆弄茶壶了,站起身把那瘸子扶了起来。嘴里说着何必如此,眼神却飘忽不定。
那瘸子却耍无赖似的,刚扶起来又跪了下去,念道:“如果老爷不同意,我就不起来!”
王乡绅既嫌恶又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得了,这事儿我同意了”。那瘸子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欣喜地说道:“老爷这话当真!”王乡绅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里屋,不一会儿出来,拿出一个荷包,把荷包打开,是两锭银子,王乡绅拿出一锭银子丢给那瘸子,说道:“这里是十两银子,你把女儿送过来之后,再给你十两。”
“谢谢王老爷,谢谢王老爷!王老爷救命之恩,小的不敢忘,不敢忘!”那瘸子点头哈腰,把钱揣在怀里,对王乡绅说:“我这就把我女儿送来,很快,很快!”
王乡绅点点头,又喊来一个家丁,让家丁跟着瘸子去接他女儿,让那瘸子来的时候就不必亲自来送了,让他女儿跟着家丁来便是。至于剩下的十两银子,按王乡绅的意思,等他女儿送来之后,自会派人送去。
那瘸子连连说好,止不住地点头,佝偻着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和家丁一块儿走了。
送走了瘸子,王乡绅坐下来继续喝茶。由于心里有事,他很快就把一壶茶给喝完了。喝完茶,他感觉心里有点闷,就起身到院子里转了两圈,这时候他的妻子崔月娥正巧提着个竹篮走了过来。看到王乡绅在院子散步,似乎心情不好,便关心问道:“又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王乡绅也没直接回答,反而问崔月娥提个竹篮干什么。崔月娥抿嘴笑着说:“我刚去集市上买了个小物件,你看看怎么样。”说着从竹篮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胭脂。崔月娥说:“这盒胭脂可是我精挑细选得来了的呢,明天我试试效果怎么样”。
王乡绅笑道:“这种东西派几个家丁去买不就行了,何必亲自去买。”崔月娥摇了揺头,头上的随云髻也晃了晃,缓缓说道:“家丁?他们懂什么女儿家的物事。就算是普通人家的丫头,也挑不出多么好的胭脂。”
王乡绅笑了笑,随后收起笑容,对夫人说道:“再过一个月,就是咱舅舅的生日了,掐指算来,咱舅也已经五十九岁整了。今年他要做六十大寿,不知送什么贺礼比较好啊。”
崔月娥想了想,叹道:“是啊,舅舅在流沙任知府近十年,什么礼品没有见过,一般的礼品恐怕他瞧不上的”。
王乡绅说道:“是啊,我也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啊,自三年前母亲去世之后,我和舅舅一直没有见上一面,这次他过六十大寿,咱非去不可,只是至于带些什么礼品,倒要好好斟酌一下才行。”
崔月娥劝道:“倒也不用过于发愁,这不还有一个月时间吗?慢慢想,不用急。”
王乡绅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礼品还是要提前准备好才行啊。”
崔月娥低着头不说话,忽然间想到什么,开口道:“舅舅已经快六十岁了,是不是快要退下来了呢?”
王乡绅摇头道:“这个你不必忧虑,按朝庭律令,知府以上的官员都是七十岁致仕,除非病退。舅舅身体硬朗,再干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即便他真的退休了,影响力照样还在。而且朝庭俸禄照样不少拿,还有百亩田产做为补贴。对于咱们的影响倒也不大。”
“这样啊”。崔月娥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西下,已是傍晚时分。她看向王乡绅,轻声道:“时候不早了,该吃饭了”。远处响起几声鸟啼。王乡绅眯着眼,也抬起头朝天看了看,咳嗽一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