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彦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腔。母亲突发心脏病住院,他连夜从纽约飞回来,此刻正要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走廊尽头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影。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早上八点十五分。这个时间,医生应该已经查完房了。
皮鞋踩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走廊两侧。突然,他的脚步顿住了。
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低头翻看着病历。她扎着简单的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边,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鼻尖微微翘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是她思考时惯有的表情。
付彦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八年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当那个身影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记忆都如潮水般涌来。高中时的林研研总是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阳光也是这样洒在她的侧脸上。她做题时会不自觉地咬笔头,思考时会微微歪着头,开心时会眯起眼睛笑。
那时的他,总是坐在她斜后方,假装在看书,实则偷偷看她。每天早上,他都会提前半小时到教室,把温热的豆浆和包子放在她桌上。他知道她总是不吃早饭,也知道她最喜欢学校后门那家店的豆浆。
她从来没有问过是谁放的早餐,但他知道她一定猜得到。有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来,他就会立刻低下头,假装在认真看书,耳朵却悄悄红了。
“林医生,3床的病人血压有点不稳定。”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那个身影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对上他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像盛满了星星。只是比起高中时,多了几分成熟和沉稳。她似乎也愣住了,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付彦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他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里。他应该说什么?“好久不见?”还是“你还好吗?”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快步向病房走去。白大褂的衣角翻飞,带起一阵微风,他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那是她一直用的护手霜的味道。
记忆不受控制地回到八年前的那个下午。
“付彦,你应该出国。”她站在教室后门的梧桐树下,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他记得自己当时愣住了,手里的篮球掉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她的脚边。她弯腰捡起篮球,递还给他。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尖微微发凉。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见底,“你的成绩这么好,不应该被局限在这里。”
他张了张嘴,想说:“可是这里有你在”,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看见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翅膀。
“我知道了。”最后,他听见自己说。
后来他才知道,是母亲找过她。母亲说,付彦的前程不能毁在这里,说他应该去更大的世界。母亲说,林研研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明白什么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他带着不甘和愤怒出国,却始终无法忘记她。在纽约的街头,他总是不自觉地寻找和她相似的背影;在图书馆里,他会因为闻到相似的茉莉花香而恍惚;甚至在梦里,他也常常梦见她站在梧桐树下的样子。
“付先生?”护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林医生让我带您去办公室。”
他点点头,跟着护士走向走廊尽头。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她正在电脑前写着什么。听见声音,她抬起头,示意他坐下。
“付阿姨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她的声音很专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他看着她白大褂上别着的胸牌:心内科主治医师林研研。原来她已经成为了这么优秀的医生。
“谢谢。”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她低下头,继续在病历上写着什么。他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不规则的痕迹。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八年了,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假装忘记。可当她就坐在面前时,他才发现,那些感情从未消失,只是被时间打磨得更加深刻。
他想起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起这些年错过的时光。生命如此短暂,他不能再错过了。
“林研研”,他听见自己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的笔尖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