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知世间苦,何当天上神?

东洲,天穹山脉。

寒风凛冽,卷起漫天飞雪,将整片山脉染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白。山巅之上,一道身影静静伫立,她黑袍猎猎,如墨般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扬。深邃如寒潭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神情淡淡不带一丝情感波动,与周围的冰冷融为一体。

“吼——”

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兽吼打破了周围的寂静,紧接着,一头体型庞大的妖兽从雪地中冲出,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黑袍女人,獠牙上腥臭的涎水不断滴落,又逐渐弥散成黑色的瘴气,将本就浑浊的空间变得更为幽森。

这是一头五阶妖兽“冰影妖狼”,实力堪比金丹期修士,但妖族体能远超人类,便是寻常金丹期修士来了,也不敢与之轻易交手。

然而,烬玄度只是淡淡扫了它一眼,下一瞬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破天而来,直取冰影妖狼的咽喉。

“噗——”

紫黑血液被瘴气裹挟着四散飞溅,冰影妖狼的头颅被剑气高高抛起,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雪雾。

烬玄度以灵力抹剑,将残血拭去,又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身上纤尘不染。

她抬手一挥,一枚晶莹剔透的紫色妖丹从冰影妖狼的尸体中飞出,落入她的掌心。

烬玄度将其收入乾坤袋,便在晨光熹微中转身,向天边金光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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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山脉脚下,一座小镇依山而建。这里是东洲与齐都的交界处,平日里人烟稀少,但今日却格外热闹。镇上的修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天穹山脉出现了一头五阶妖兽,已经有好几个修士丧命了!”

“五阶妖兽?那可是堪比金丹期的存在啊!咱们这种小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么厉害的妖兽?”

“谁知道呢?不过已经有宗门在千书阁发布了任务,悬赏斩杀这头妖兽。”小厮朝着街边碧瓦朱甍的楼宇努努嘴道。

“悬赏?那可是五阶妖兽啊!谁敢接这种任务?!”一彪形大汉惊诧道,手中的酒碗重重朝桌上一搁。

清朗的声音从邻桌传来,“听说……无情道的修士接了任务,不知是真是假。”

“无情道?!那可是传说中的修炼方式啊!听说修炼无情道的修士都是冷血无情之辈,连自己的亲人都能斩杀……”

“是啊!”大汉跟道:“我也是这么听说的!那无情道都只顾着断情绝爱呢,咋可能有那闲工夫管这些个妖兽作乱的事啊!”

“是啊是啊,再说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他们的事,这——”

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到了一道身影正从空中御剑飞来。

“镇里不是不让御剑飞行吗?”不知是谁小声嘟囔道。

“小声点儿,这一看就是大人物,岂是你我能说得的。”

“……”

来人一袭黑袍,雪白面庞被半幅流转金色纹路面具遮住,唯可见那双沉静如冰的漆黑眼瞳。腰间上显眼地挂着一块冰蓝色的玉佩,其上鲜红繁复地篆刻着一个“無”字,让人不禁想到刚才提到的,那传说中的无情道……

“这……这是无情道修士吗?!”

不知是谁低声惊呼,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敬畏。

烬玄度没有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径直飞向千书阁的任务发布处。毫不在意周围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

任务发布处的管事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看到烬玄度走来,略略一打量,多年的经验就告诉他,此人不凡,他忙从柜台后走出,笑呵呵地迎上去。

“这位前辈,可是有事?”

烬玄度微微颔首,翻手间,那散发着淡淡寒气的妖丹便出现在掌中,手臂微微向前一探,那妖丹便飞到了管事面前。

管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一下子就看出这是这附近闹得人心惶惶的冰影妖狼的妖丹。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忙不迭地从袖中掏出特制的手套戴上护体,才敢小心捧起那妖丹细细查验,恭敬地说道:“前辈果然实力非凡,请稍作等待。”

确认无误后,他转身招呼手下赶紧将储物戒取出,恭恭敬敬地递给烬玄度,“这是任务的奖赏,您请收下。”

烬玄度看也不看,接过储物戒便转身离去。

指尖波动出点点光芒,下一瞬,她的身影便被金色符文包裹,走动间,整个人便渐渐消散于众人视野之中。

“这位是不是那……”侍从欲言又止。

管事瞥了他一眼,“去通报给那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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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高坐上的男子道,“可有受伤?”

“不曾。”烬玄度道,她径直走向男人,目不斜视,全然没有看向旁坐的客人,“父亲,我今日又入世了,何时为我解除婚约?”

旁坐两人:“……”

烬川涯:“……”

再次对女儿的缺一根筋无奈扶额,烬川涯起身抱拳道:“柳掌门,婚约之事就暂定这样如何?后续事宜烬某会上门商议。”

“啊?我还没……”柳晏原本见到烬玄度后兴奋无比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父亲狠狠剜了一眼,只好悻悻闭嘴。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柳掌门语气颇为不满道。

待到两人走后,烬川涯叹了口气,抚着烬玄度的头道:“玄度啊,父亲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玄度不需要人照顾。”

“你这性子……也怪我,”烬川涯当年年纪轻轻便早早便结了金丹,但是上百年的岁月蹉跎还是让年轻的面庞上有着化不开的苍老感,“父亲总归不会害你的,无情道千百年来已几近衰败,如今这世间也唯你我二人休此道,”

“我很强。”

“我知道。”

“我会让无情道振兴。”

“我不信。”

“?”烬玄度面上虽然没有什么感情波动,但心中还是涌上了一丝奇异的酸痛,这可能就是话本上说得失望吧,她想着。

“不知世间苦,何当天上神?”烬川涯道:“玄度,无情道千百年来只一人飞升,那位大能飞升后又亲手摧毁了所有功法秘籍,如今你我所修炼的不过是残卷,父亲寻找了多年,也不曾找到完整的功法。”

“但是我现在依然很强,都已经突破金丹了。”

“你这孩子……飞升不是强不强的问题,再说了,金丹又有什么难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结了丹。”

“世间的话本说我这种叫天赋异禀,今后必然能飞升的。”烬玄度认真道。

“……”烬川涯默了默,“你看我飞升了吗?”

“你是你,我是我。”

“……”烬川涯不语,只一味喝茶消气,片刻后才深深舒了口气。他指尖摩挲着手中那破了个豁口的描金雕花琉璃杯,昔日的辉煌也如这杯子般破败,他自然想护住女儿一辈子,但是……

“玄度,父亲总归是为你好的,你听父亲的,好不好?”

“不好。”烬玄度没有丝毫犹豫,“我会入世,我会自己照顾自己,我会飞升。”

“嫁人也是一种入世。”

烬玄度感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到,她细细琢磨了一下,“父亲想让我杀夫证道?”

“非也……”

“那父亲不必多说了。玄度不需要嫁人也能入世。”烬玄度说罢便打算回房,但想到刚才的豪言壮志,又脚步一顿,祭出本命剑御空而起,“父亲在此等我飞升归来。”

罡风四起,诺达宫殿的纱幔飘飘而飞。烬川涯衣袍猎猎,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只悄然甩出一缕神识跟上烬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