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战士爬上边上的大树，扯了一些湿漉漉的枯枝下来，堆叠在图腾前方。
随后几个人围着枯枝转动跳跃。
百里石猜到他们在祈求火焰，但他不知道要如何做。
从地底汇聚的能量却自发分出一缕前往枯枝堆中。
枯枝很快干燥，并自行燃了起来，就和之前的战士遗体一样。
不知晓其缘由，却依然可以依照人的愿望改变现实，百里石想要弄清其原理，掌握这种力量。
……
普通部民烤热食物，烘干兽皮，部落战士在护罩边缘警戒。
年轻首领知晓队伍已经在森林边缘了。
图腾与这片土地产生了感应，但他并不想在此地重建部落。
森林边缘，也依然是森林，猛兽毒蛇仍然存在，大雨依旧，那这里和祖地没有太大差别，因此他想要继续往南。
但图腾已经立下，并且重新苏醒。
新的巫已经得到图腾承认，他不能擅作决定。
他走向年幼的巫。
巫身上已经裹上了更保暖的兽皮袍，坐在图腾前方休息。
年幼的巫没有接受过教导，不是从上一代巫手中接过羽饰，不知道身为巫意味着什么，要做什么。
看见首领走过来，他想要起身。
年轻首领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巫，只向图腾行礼。”
年幼的巫坐着，有些发愣，还不那么适应身份上的巨大变化。
“我来向巫请示，是否要在此地重建部落。”
巫微微张嘴，不知如何作出判断。
随即他反应过来，转身面向图腾。
像先前那样，他闭上眼睛，伸出手，触摸在图腾上……
年轻首领说的话，百里石听到了。
感受着年幼的巫传达过来的问询之意，他也有些发懵。
图腾中原本的灵在先前刺破乌云后消耗过大，与百里石融为一体。
因其灵体看起来是只红色的小鸟，百里石给它取了个名字，朱。
朱现存于百里石体内，如雏鸟般，不具备知性，只余本能，不停地汲取能量。
就连重新在图腾表面显化痕迹，都是百里石引导其达成。
显然不能指望朱有什么判断能力。
而且即便是原本未受损的朱，百里石都很怀疑其能否有智慧判断这种事。
不过，原始的生存本能，也许同样能助它作出正确的选择。
现在，要靠百里石来作出判断，进行选择。
没有情报，不知道周边情况，那就只能借助知晓情况的人的认知了。
年轻首领无疑是对周边环境情况最熟悉，且最有想法的人。
而请示中往往便能看出其本身的意愿。
年轻首领肯定是不想在此建立部落的，否则直接组织人手，在图腾边重筑祭坛，在这里重建祭祀场，部落就落成了，哪里还需要来请示如此年幼的巫呢。
既然最熟悉情况，又有主见的年轻首领不想待在这里，那必然有他的理由。
现在处于无可无不可的情况，百里石决定支持有想法的年轻首领行动。
百里石向年幼的巫传达出否定的意念，他不知道这种意念传达能表述什么复杂程度的信息，只能尽量简单。
是与否，是最易分辨的。
年幼的巫睁开眼睛，摇摇头：
“图腾……不想留在这里。”
年轻首领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休憩中的部民，宣布休整之后将继续向南。
图腾重新苏醒，新的巫已被选定，众人心中不再只有首领一个支撑，对首领的决定也更加信服遵从。
休憩之时，年轻首领向年幼的巫告知，何为巫。
祀、祈、卦、断，是巫的权能……
授、治、育、舞，是巫的职责……
季节更替，部落变动之际，巫带领部落民祭祀英灵，为图腾献上祭品。
出猎获归，身归尘土之事，巫赋予战士加护，引导死者之魂回归图腾。
晴雨异常，天时有异之日，巫占卜起卦，辨别福祸，带部落趋吉避凶。
部民相争，他人来犯之时，巫出面调解，作出判断，与他部斡旋，亦或宣布战争。
授，便是传授，巫是知识的传承者，教导战士先民传承下来的技艺，制作武器的方法；让部民学会分辨采集可食用的野果山菇，立木结藤，在树上制造居所。
治，是治疗，也是治理，巫要懂得如何处理伤势，祛毒去疫，也要在首领外出狩猎作战之时维持部落运转，巫，并非只是精神领袖。
育，即是生息，繁衍，巫当引导部民在合理的时刻繁育后代，增长部落民众，扩大部落规模。
舞，祭祀的舞蹈，是传承，蕴含技艺；但也是游戏，以供娱乐。取得大量猎获，采集到丰富的野果野菜之时，便要举行庆典，提振部落士气。舞，也是祀，只是更为欢乐自由。
年幼的巫听得懵懵懂懂，年轻首领看着巫头上的羽饰，知道巫慢慢会懂的。
反倒是百里石听的目瞪口呆，这个世界确实处于落后的原始社会，但是否野蛮无知，他要重新判断了。
至于权能职责之类的，和听得懵懵懂懂的巫不同，百里石知晓事实会是什么样子。
巫似乎什么都要做，那便恰恰代表巫可以什么也不用做。
毕竟在原始部落中，巫是离图腾最近的存在，那便意味着，他独一无二，至高无上。
正常情况下，图腾之灵只能传达最简单的意愿。
那么在事实上，巫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
休整完毕之后，巫首次主持了祭祀。
因为巫过于年幼，什么都不懂，因此他只是负责示意祭祀开始。
部落战士自发绕着图腾跳起战舞，大部分动作都源于战斗技艺，挑刺劈砍，纵跃腾挪，比起跳舞更像演武。
普通部众在外圈，他们的动作更像舞蹈。攀爬，采摘，立木，结绳，削磨，洗濯……
百里石看着他们的舞蹈，心中期望有朝一日，能在其中看到有关耕种的动作，看到有关收获的动作，在舞中慢慢看到礼，进而看到美……
部落民围着图腾祭祀起舞之后，百里石发现能量汇聚的速度明显加快。
他体内的朱在汇聚的能量中，变得灵动活跃起来，飞出图腾，在祭祀的部民们头顶绕圈，洒下红色的光点，融入部民体内。
年幼的巫转身背对图腾静静坐着，百里石看到他的头来回晃动，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朱的位置。
在部民头上飞过几圈后，朱突然转头窜进边上的树林，百里石大惊失色，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准备追过去。
年轻首领抬手示意被巫动作惊动的众人祭祀继续，看向巫：
“巫，发生了什么。”
“图腾飞走……”
巫指着朱窜入树林的方向，话还没说完，朱又飞了回来……
它口中衔着一根细长的羽毛，羽毛边缘如炽岩一般红艳。
朱重新冲入百里石体内，回到它最常待的位置窝好，再度沉眠。
细长的羽毛缓缓飘落，在空中划出浅浅的红痕，刻入部落民眼中……
痕迹的尾端，停留在巫高举的纤弱双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