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吸干了我们的鲜血!砸碎这些吃人的怪物!”
奥尔班的面具下,汗水混合着煤灰在脸上划出狰狞的痕迹,他平日里是温和,理智的人,此刻铁棍挥舞的轨迹却带着癫狂,每一次金属撞击的轰鸣,都让他虎口迸裂,传来钻心的疼痛,却又奇异的刺激着神经。
“15...16...17。”
他喘着粗气数着被砸毁的机器,舌尖舔到虎口咸腥的血迹,面具下的面孔扭曲,眼神中疯狂的神色愈发浓厚。
“去波士顿制造公司!”他突然仰头嘶吼,声音在厂房里激起一片狂热的回应。
波士顿制造是内森.阿普尔顿的公司,同样是波士顿纺织三巨头,由于他早年热衷政治,公司的规模在三家中最小。
但就算最小,也能称得上资本家,并且对工人的态度最为强硬,以绝不妥协著称,与其当国会议员时,发表同情工人的言论背道而驰。
奥尔班看见工人们兴奋的呼喊,加快脚步,冲出凌乱的厂房,奔向碎石板路,奔向波士顿制造公司。
他要让背叛工人,心口不一的伪君子,尝尝工人们的铁棍,受到“天罚”。
然而,他跑刚几步,前方就出现黑压压的人群,他猛的停住,眼前的队伍跟身边的工人比起来,踏在碎石板路的步伐齐整,声音清脆,看起来训练有术,更看不出有激动的情绪。
“会是谁?”奥尔班眯着眼睛,试图透过浓重的黑夜打量着前方。
忽的,月光刺破云层,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整齐的制服,锃亮的警棍,鼓胀的枪套,还有那些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的长枪。
无不在表明眼前队伍的身份,他们是来维持秩序,镇压工人的警员,并且与前几天相比,持枪的比例大幅度提升,跟平日里应付了事想必,这次是显然动了真格,武装到牙齿。
当他的目光撞上落在队伍后方的豪斯队长那张熟悉的脸时,喉咙像被铁钳死死掐住。
奥尔班用手抓住喉咙,似乎想把铁钳拿下来,他尖利的叫喊道:“是警员!散开!跑!“
然而,他的警告来得太迟,最前排奔跑的工人已经和警察撞在一起。
奥尔班看见铁棍砸在警员脸上,几颗带血的牙齿飞溅而出,但那名警员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警棍抡出破风声,将工人的左臂打得只剩一层皮连着。
“跟他们拼了!“
奥尔班怒吼道,他身后的工人们发出困兽般的嚎叫,跟着他冲进混战的人群。
“鲁本!老规矩!“豪斯镇定的指挥道。
奥尔班瞧见那个瘸子不情不愿,骂骂咧咧的抬起长枪,瞬间想起小时候当童工,钻进烟囱擦灰尘,有一次差点掉下来,那种死亡来袭的感觉令他猛地扑向右侧。
砰!
子弹擦过耳廓的热浪让奥尔班短暂失聪,他撞进一条堆满木箱的小巷,他来不及查看伤势,猛的回头,一名老年工人的粗布棉衣炸开血花,老人低头看着胸前突然出现的窟窿。
更远处,一名纺织女工跪在地上,徒劳地捂着脖子,指缝里涌出暗红色的液体。
“找掩体!跑!”奥尔班的吼声淹没在第二轮枪响中。
突然,靴底碾碎玻璃的脆响从背后传来,奥尔班转身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上眉心。
一瞬间,他想起了先生的那句话,如果他此时额头被洞穿,谁能够继承反抗的意志,带领队伍继续前进。
“小心!”
就在这最危急时刻,他身后一名额头殷红,鲜血染红黑布的工人,猛的跳起来,像一只大鹏鸟扑向那名警员。
砰!
那人抽搐几下,无力的倒在地上,临死前念叨着:“如果我死了,请带着我意志抗争下去。”
“我会的!“
奥尔班红着眼,高高跳起,右臂展开,从上到下猛的挥舞,击碎那名来不及换子弹的警员头骨。
“还击!还击!”他沾血的手指捡起手枪,迅速换好子弹,看也不看的还击。
小小的碎石板路,从拳拳到肉的斗殴,瞬间变成热武器的比较,但工人拥有的枪支有限,平日里缺乏训练,组织不起有效的还击。
不过片刻,就被压的抬不起头,躲在墙壁后面瑟瑟发抖,颤抖的手连换子弹都不太利索。
“离开,离开这里!”
眼看警员推进的距离越来越近,奥尔班一咬牙冲进弥漫着煤灰的晨雾,他要想办法反击,至少要反击一次,带着死去工人的意志抗争下去。
火药的烟尘散去,没有一名工人出现在面前,鲁本吹着口哨,指挥本帮的手下,走到工人的尸体旁。
“你在干什么?”豪斯问道。
“战利品,你想要?”
鲁本举着一名纺织女工的金手镯,他的手下也配合的笑起来,似乎这群东西,本来就属于他们。
“该死!”豪斯骂道,“继续推进!”
他带着队伍继续向工厂区推进,穿过一个堆满木箱空地,面前出现约莫五六十名工人,他们举着火把,拿着棍棒敲打仓库的大门。
那群人听见动静,停下手上的动作,却奇怪的没有逃跑。
“这时候还不跑,有种!”豪斯轻蔑的笑道。
在十几把柯尔特沃克型转轮手枪带来的连续射击,让工人们打一枪就要装弹的老式手枪显得非常可笑,让他赢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
此时他已彻底信服欧洲同行的做法,工人就是要血腥镇压。
“老办法。”豪斯低声对鲁本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朝身后的警员们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默契地放慢脚步,让帮派分子顶到前面。
“妈的,虚伪的政客,老子当初为什么一心想走进去。”鲁本啐了一口唾沫,摸了摸重新装填好的霰弹枪。
他招呼一声同伴,另一只手举起铁棍,朝工人们喊道:“都他妈给老子住手!和你们的同伴一样,像一只老鼠一样逃命。”
换成黑布蒙面的奥尔班上前一步,挥舞着手里的火把,嘲讽的说道:“警察和黑帮穿一条裤子了,安德鲁先生说得没错,你们都是资本家的走狗!”
“安德鲁,又是安德鲁,我要爆掉他的脑袋。”豪斯猛地抡起铁棍砸向最近的货箱。
鲁本心领神会的说道:“我走到二十米,不离开就开枪!”
奥尔班干笑两声,没有退缩,反而朝前走了几步,挑衅的看着对方。
豪斯嗅到空气中的一丝不对劲,谨慎的没有前进,反而指挥手下悄悄后退一步,拉开更远的距离。
“最后一次警告!”鲁本色厉内荏地吼道,丢下铁棍,示意手下和他一起端起枪。
突然,几个瘦小的身影借着木箱掩护,快速冲出来,将几桶煤油泼在地上,围住鲁本等人。
“小心火把!“
豪斯下意识大喊,带着警员猛的后撤,在最后一刻撤出火圈。
然而,鲁本等人就没那么好运,被笼罩在火焰的圈子中。
“在离开之前,烧掉一些工厂!”奥尔班掉转头,带着人迅速消失。